戈利部的覆灭在湟中引起轩然大波。自从烧当羌入寇凉州,又伙同韩遂瓜分湟中之后,戈利其人可谓春风得意。虽然不齿于戈利出卖故主,但是对于戈利的飞黄腾达,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热在心里,要说不眼红,那是假的。游牧部落的生存法则,本就是弱肉强食,一个部落的兴起,就意味着其他部落的衰退,尤其是临近的部落,更有可能面临一场灾祸。因此,不惟湟中各部,整个金城郡所有的部落,都对戈利的兴起抱有异样的情绪。
但是眼下,戈利却说杀就被杀了,人头被高高地挂在官道旁的枯树上;直到这个时候,湟中各部才恍然醒过神来,知道北宫家和李家的人终于要回来了。
于是那些死心塌地投靠烧当羌与韩遂的人不免心怀惴惴,而原本见风使舵、做墙头草的部落也暗自心惊,唯恐两家余孽不分青红皂白,连带自己也一并收拾了;更多的人却千方百计打探两家残部的消息,却不是为了围剿,而是厚礼卑辞,意图交好。只不过,真正说来让湟中各部害怕的,并不是两家区区千余人的残部,而是正在庄浪河边虎视眈眈的那头猛虎。
岑风宣称要出兵湟中,帮扶北宫家与李家的消息早已在湟水一带传遍,以前人们还将信将疑,但是随着北宫瑞与豹娘子的雷霆一击,所有人才都醒悟过来,或许那头老虎不是开玩笑的;若不是得了强援,只凭北宫瑞和豹娘子这样的孤儿寡妇,加上千八百的残兵败将,自保尚且勉强,怎么敢这样大张旗鼓地报仇?
岑老虎真的来了!虎字营的前锋就在戈利部覆灭的第二天,正式踏足河湟之地。
站在湟水岸边,岑风重重踩了一脚岸边的土地,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湟水,湟水,没想到。小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正是岑风熟悉的破羌城;当初他决定与柯、韩两家决裂开战,就是在这里斩杀了柯爰知健的独子柯吾,虽然惹得柯爰知健大怒兴师,被迫逃离允吾。但也正是这一仗打乱了柯、韩二人的阵脚。迫使其不得不在湟中未定之时提前离开。若是深究下来,这一仗不仅是对烧当羌的第一仗,其实也是改变湟中、乃至整个金城郡局势的关键一战。
“恭喜将军;如今韩遂败逃榆中,河湟之地。千里无主,将军唾手可得,此乃天赐将军的基业。”张绣在旁凑趣道。
岑风瞥了张绣一眼,随口问道:“你也知道河湟的好处?”
张绣微感自得,笑道:“末将久在凉州。对凉州山川地理也略有所知。若说河湟之地,不仅在金城,甚至在整个凉州都是一等一的肥美之地。除了北地郡的灵州之外,再无别处能与之相比。”
湟水是黄河上游一条极重要的支流,发源于包呼图山,自达坂山与拉脊山之间的峡谷穿流而过。湟水所经之处,有大小河谷盆地十余处,湟水激流穿行于峡谷盆地之间,滋润两岸千里之地。水草丰美,宜耕宜牧。从下游开始,河谷宽阔,灌溉便利。
春秋之世便有史料记载,说:湟水流经千里。两岸“少五谷,多禽兽”,当地羌氐以游牧射猎为生。周考王五年(前436)羌人奴隶无弋爰剑由秦国逃至河湟,把从秦地学到的农牧业生产技术和经验传播到这里。河湟一带渐渐兴起耕牧业。后来秦人扩张及此,此地始于中国相通。秦灭汉兴。复开陇西地,西汉时名将赵充国在陇西屯田,引湟灌溉,时至今日,前汉故渠仍然有部分渠道可以使用。
另带一提,那位从秦国出逃的羌人奴隶无弋爰剑正是后世烧当羌的始祖;也正是因他善耕牧之技,才带领部族日渐兴盛,历经数百年兴衰更替,最终发展成为凉州边塞内外最繁盛的一支部落,也成为凉州最强大的对手。
“湟水起于上原,直至允吾城北入河(黄河),河湟之地东西凡八百里,水草丰美,宜耕宜牧,当地部民多出精骑锐卒;善走马,精于战阵;如湟中义从等部,自先汉时起,就是凉州边军中的悍卒。本朝以来,凡是用兵凉州者,不论早年时的马贤,还是后来的凉州三明,莫不选用河湟之兵。尤其是段颎段太尉,麾下湟中义从每战争先,先零等叛羌畏之如虎。”
张绣难得有机会在自家主将面前表现,说得口沫横飞:“如今北宫伯玉、李文侯身死,剩下一帮孤儿寡妇,并无威望可以压服诸部。柯爰知健以势压人,却死在将军之手;韩遂更是被将军赶去榆中不敢露头。如今湟中各部再无领袖群伦之人,将军兴起于金城,又是北宫部、李部故交,而且杀死柯爰知健,于两家有复仇之恩,由此恩义在,必能赢得两家投顺;再加上将军力诛柯爰知健,威名早行于湟中,如今挟大军而来,湟中各部力弱势分,必定望风归降。有了河湟之地在手,不出两三年,数万精骑可就,届时不仅金城郡一隅之地,甚至席卷整个凉州,也未必不能……”
张绣侃侃而谈,岑风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愈发暧昧难明,看着张绣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意味深长,复杂莫测起来。
张绣原本还说得慷慨激昂,结果说到一半猛地瞥到自家主将的神色,顿时如冷水浇头,浑身汗毛倒立;说着说着,后半段的说辞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