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生于宫墙内,自小就被教谕治国平天下,长大后更是意气干云誓平三界,对这些儿女情长并未开蒙,胡仙儿的这些细微情绪变化当然于他浑然不觉。
而胡仙儿每每对他稍有些许好感时,便马上又被寿王下一个言行如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极度寒冷,不得不再次给自己裹上厚重的伪装。
两人心底里这些个懵懂和起伏的暗潮涌动,面上却如坚冰成山,都自巍然不动,一个愚蠢如猪的客人,一个曲意逢迎的歌姬,各司其职而已。
倒是一旁泥塑木雕般站立的黄棣注意到了小轩内的一个不起眼的物件。
冀州一带多产山货,各种飞禽走兽捕猎不尽,稍微过的去的人家里从来肉干鲜肉等满屋。只有那无力人家才会稀罕肉食,将吃尽的骨骸做成器物以示富贵。
小轩内就摆放着这么一个鹿骨雕成的小碗,类似的东西在宇文元萼家里也有不少,这些富足人家看来不齿的东西只有在穷苦人家那里才会如宝贝般精心整理雕琢。
三弟宇文元萼自小家贫,父亲早亡,母亲靠替人缝补将养孩子长大,可谓含辛茹苦。想来这狐女或也有这般凄苦童年。
同是市井中人,对胡仙儿的身世感受,怕是黄棣要比寿王来的更加感同身受些。
想起下落不明的三弟,黄棣心中不禁酸楚,宇文元萼被抓走已有五年,生死不知,虽每逢年节,自己同大哥穆章不是寄送物品就是亲自上门探望,但称宇文元萼军务当值的谎言却不知是不是早被心思细腻的老太太看穿。
哎.。!
时空穿梭,此时黄棣心中所想之人此时正在数千里外的北冥极地,书写着一段精彩的故事。
比起人族那些蔚为壮观连排成群的宫殿群,妖王殿不过只相当一间大点的殿堂,但奇幻之处在于,这间大殿却全是由寒冰雕琢而成。
梁柱桌椅,无不是寒冰所制,只是装饰风格却是一番中原做派,殿首一对通体透亮的雌雄狻猊镇守,殿内正中一座九级阶台,设盘龙王座,王座后的影壁屏风上悬一面铮亮轩辕镜。
而转过影壁,大殿的后半部分却陈着一副冰棺,透明隐约间,整齐的摆放着一副王者冠服。
蚩尤当年被黄帝诛杀,为防这妖王重生再来,肉体早被挫骨扬灰,元神也被九道灵符打散,飘落宇内,这冰棺不过是副衣冠冢。
被押到这里后三年不杀,宇文元萼隐隐知道是因为自己同妖王长的相似,想是挑选日子将自己做为祭品供奉,整日价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今天,第一次被押进这妖王殿,就知道大限已至,反正横竖都是一刀,往日的提心吊胆也就没了踪影,倒将头颅高高抬起,一副凛然赴死的表情。
“将养的还不错”,蚩耋尊者的声音淡淡而来。
祭品就是活牲,肥牛肥羊才显祭祀诚意,这把人养肥当然也是同样的意思,三年来,供给宇文元萼的好吃好喝从来不缺,比起自小家中的那些粗食简饭好到不知哪里。
宇文元萼梗起脖子向那声音甩去一个蔑视的眼神,这倒让蚩耋尊者更加满意,“倒真有几分蚩尤当年的傲气。”
说罢,不再废话,抬手甩出一道镇魂符,宇文元萼顿时三魂出窍,丧失意识,完全听任对方摆布。
蚩耋尊者将他摆放为盘腿而坐,然后自己正对他站立,做起法来。
蚩耋尊者双腿开立与肩同宽,膝微曲,双臂曲肘上抬,掌心朝上,内含,高于头部,手指张开舒展,指向天空,正是借天阳之术。
妖族本有重生法术,但那只记载在妖族至典《妖王惑》里,是每代王者的不传之秘。《妖王惑》在蚩尤与黄帝一战后于战乱中不知所踪,蚩耋尊者只能靠自己悟到些生命之术加以尝试。
数千年来,这万年老妖不断用法力采集宇内飘散的蚩尤元灵,积沙成塔,终至今日蚩尤元灵已聚末为团。
只要将这元灵输送至同蚩尤长相相似的宇文元萼体内,无论思想意识还是肉身相貌,一代妖王蚩尤便又可复生。
借天阳之气就可导入魂灵。随着蚩耋尊者的施法,一股意念正源源不断由宇文元萼手心劳宫穴灌入,经臂内流入下丹田,逐渐沉积成一股巨热的能量,开始淌满全身。
但这乱蹿的能量并不由这已经意志昏迷的宇文元萼控制,反倒是各种杀戮,仇恨,骄傲,尊严等等繁杂的意识正不断交织灌输。
此时宇文元萼已是通体红光,豪气万丈的仪态,蚩耋尊者知是法力灌输已成,再到这洗脑之术完成,一个蚩尤的灵魂就将控制这具法力无边的肉体,上演王者归来的一幕。
这一幕他等待了千年。
虽然自己也为妖族殚尽心力,但在同外部的人族搏杀中,在同内部的元老院和女娲娘娘争斗中,早已是身心俱惫,一个时常能闻到自己身上老年味的妖,纵使法力精深,实在不该再去领袖族群,或者深山修行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蚩尤身上那种呼啸族众,意气风发的王者气质,才是能够带领这多灾多难的妖族再度崛起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