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见应龙如此,哪里还敢喧嚣,那朱厌赶忙扔了手里腰刀,同众妖一起齐齐跪了下来。
应龙上前扶起朱厌,端详了许久,“洪荒大战时尔为军中司鼓!”
朱厌老迈浑浊的眼睛里此时也已泪光晶莹,“王还记得小妖?”
“记得,记得,袍泽兄弟,应龙何曾敢忘?”,应龙喃喃自语,向后轻抬手臂,随身军士走向众妖,将携带的饭团向众妖分发。
糠秕,稻草,和着些榆树碎皮,便是捏成的饭团,便是这位冀州城总将的口粮。
众妖手捧这些饭团不觉凄然,哪里还张的了口。应龙见状叹道:“冀州如此,实为将校无能,又与尔等何干?”,说罢,不忍再看,挥手招呼军士离开。
转身欲走之际,忽又站住,轻喝道:“尔为何方细作,不自站出,要待本王下令捉拿?”
“异魂术”这样粗浅的法术,混过一般妖兵将校足够了,又怎么逃的过千年应龙的法眼。
黄棣刚才被这上古战神的威仪震慑,懵懂间竟随众妖一起跪伏于地,被应龙这一声喝,骤然想起自己身负使命,便推开众妖,走到了应龙面前。
应龙见到黄棣手中那枚“寿”字玉牌,知是人族王室信物,来者是何身份已不言自明,但在众妖面前仍是面不改色,只冷冷吩咐亲兵,“带走!”
几名亲兵将黄棣押至将军府内堂后,静静的关上门退了出去,偌大的内堂只有松油火把不时迸出噼啪之声。应龙一直在座椅上审视着黄棣,并没有开口问话。
平静的堂内,却有威势压来,柔,烈,幽,罡,只一霎间,便若有万般兵器直挺挺的逼杀过来。
黄棣只觉得面门一凉,有如冷水泼面,又似被什么寒冷无形的利刃撞面而来,肌肤尽为森寒凛锐的杀气所侵,不能自己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修炼到“炼气成神”者,在某些触动心境的状况下,有意无意的“内气外放”。
落地听针的寂静下,战神的心又是在被什么所触动?
黄棣呈上去的寿王亲笔信被扫了一眼就扔在台几上,应龙仍是威严的审视着他,“城头悬挂的那些人族使者首级尚未风干,尔便又来?”
“小辈知那非王本意”,黄棣答的不卑不亢,应龙也没有再问,只质询眼光看着他,战神的光芒眼波收放间便能达意。
“王为英雄,如以嗜杀为性,是练就不成如此盖世武功的。”
“哦”,应龙欠了欠身,探问道:“武功盖世者便为英雄?那你家寿王帝辛武功可当的上英雄?”
黄棣微微一躬,“小辈看来,将军同我王皆为当世英雄,备无双战力。但寿王曾教训小辈:大道归元,没有一颗仁济天下的柔弱之心是无法施展这等罡猛无上的绝世之道,
阴阳若不得调和,施法者纵使一味至刚,终会两极失衡,爆裂而死。
两位王者不似那仙族修行之人,并非修的个体神功之术,而是扫八荒平天下的万人敌之道,如王为滥杀之流,则早已泯然众将,岂有这千古战神?”
应龙微微颌首,“帝辛倒也窥得些道行之门。只尔所言,本王为英雄,帝辛亦为英雄,数万年间,可曾听闻有过英雄降于英雄的?”
“死战不降者,有刑天断头舞戚,有夸父逐日而亡,与将军同列上古三大战神。
然将军先助黄帝征战杀伐创立人族,后助禹帝划地为河解救苍生,将军一伸一曲间皆以族众黎庶为念,方不仅为战神,更当的起英雄二字。
小辈此番冒死前来,思将军必降,非为战神之降,实为英雄之降。以降解冀州千万妖族生民,以降成将军千古不朽之功。”
这些都是黄棣自己心中对英雄的定义,侃侃而述间也不知是否恰当,只得讲完后探询般的看着应龙。
应龙沉默良久,忽的站起身来,决然道:“本王老了,当不起英雄,也愧对战神二字,只愿为一老兵,为数万年间族类亡灵击鼓守望。”
说罢,负起双手,竟自向将军府后院走去,将无所适从的黄棣扔在了空荡的内堂。
少顷,一阵铿锵鼓声从后院传来,鼓声湍急,鼓点错落间似有千军万马攻杀而过,黄棣不由的随着心动意至,高声唱和起来。
那鼓曲,正是千年前黄帝祭祀死难将士时令人所谱,名为《九歌。国殇》: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门外广场上,受这悲号鼓声所招,城中妖众军民早已默默齐聚,谛听这穿透冀州的阵阵哀鸣。
亲兵卫队长高声颂读着应龙拟就的《告全城军民书》:
冀州大战已历三年,城中军民无不倾尽全力,以死卫城,至今日刀钝弦驰,饿殍遍地,非战之罪,乃主将一己之过,天如有意止战,当仅诛我应龙。
人族寿王帝辛手书称:放下武器者皆为平民,开城纳降时已备好箪食壶浆,城中军民望体应龙拳拳之心,拱手让城,各自归家后勿再起刀兵,励精图治,于沧海横流间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