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虽已被围日久,粮断城危,但熊,罴,貔,貅,貙,虎六部落因单张关外险被灭族,守城三年又多来往血债,故宁死不愿投降。
每遇人族使者前来,都是被他们在消息通报总将应龙前抢先下手狙杀,这种行为的背后是好战派统帅蚩耋尊者在撑腰,应龙也只能假装未见,默认了事。
唯一例外是西门。
看守西门的是牛部落,虽在三年前的内城大战中也曾有牛恒校尉惨死当场,但牛妖部落素来生性敦厚,眼见城内妖族民众受难,城门守将多有不忍。
故私下甚至跟人族西门围城将领苏护有了不言的默契,妖族民众中老弱病残凡愿出城者,西门守军都会趁夜半悄然将其由城头绳索吊着竹篮放出,
苏护将军也不为难这些妖族平民,反倒是发放一些接济,护送他们安全逃离军事区。
可今天晚上,吊下出城民众的竹篮里,再吊上来的时候却多了一个脸色靛蓝,精干装束下背负一个大包的商人。黄棣在城内细作的协助下顺利的上了城墙。
再冷酷的战场都有双方商人奔走其间,风险越高利润越高的道理世人皆知,而冀州又被围累日,
所以,尽管将校们严令抓捕,但只要粗习些“异魂术”躲过巡城将领的搜索,在基层军士中,这些冒死求利的商人还是很受欢迎的。
黄棣抖开包袱,里面那些肉干鱼酢像一块磁石,让围上来的牛部落军士眼神直勾勾的落到了那里,黄棣却奸商般的向他们摊开了索要的手。
交易的规矩大家都是轻车熟路,牛部落的军士们都拿出了各自身上自认为还能有点价值的东西。
军士们推搡着挤到前面来,不情愿但又踊跃的希望自己手里的宝贝能让黄棣估个好点的价钱,然后一边埋怨一边得意的提着自己交换来的食物再挤出圈子远远的躲开。
一名军士翻出了一张污糟的麻布手帕,下层军士本就无甚资产,换过几次食物后,身上早就空空如洗,如商人真给作价,只怕军装军械之类也早就脱下拉来换成果腹之餐了。
“哪里来的,哪里来的?”黄棣紧紧抓住这军士的手,焦急间竟仪态全失,那手帕是兄弟三人村口恶战妖王殿前卫时黄棣为宇文元萼包扎伤口时用过的。
牛部落军士素来憨厚,此时见商人如此看重自己手里这破烂手帕,回答的比将军问话还要爽快许多,“三年前内城大败人族精骑,我部抬扶重伤的主帅时,自他扣住的一个人族俘虏身上掉落,望贵人能给个好价钱。”
黄棣一把抓起几挂鱼酢,一股脑的塞到军士怀里,抢过那手帕,端详间手帕下角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黄”字,那是黄棣家里女眷制帕时的家庭标记。
“那俘虏现关在何处?”,黄棣一把抓住军士前襟,像是在询问犯人般的凶神恶煞。
军士以一块破麻木换到几挂鱼酢,心中自乐到天边,也顾不到这些撕扯细节,反倒是知无不言的答道:“初时是押到将军府后院看管,随后应龙将军亲兵接管防卫,府内消息就不得而知了。”
黄棣失望的松开手,却又自妖群中喊来消息,“那俘虏当日随军帅自北门去了北冥,我曾帮助押车护送至城外三十里处。”
喊叫的军士想是被同伴以一块破布换得几挂鱼酢所激,身在后排却也蹦跳着喊道。
内城大战当日人族大军还未完全到达,蚩耋尊者应是趁尚未围城便亲押宇文元萼火速逃离了,看来,自己三弟早已不在城中。
担忧之下,转念一想,至少三弟没有被当场诛杀,能被千里押运,想是还有什么价值能让妖人对他留条性命,北冥虽险,但只要还有这份价值在,或可保全。
想到此处,将手中所剩食物连同包袱皮一同甩给那军士,众妖见已无物资可换,便也悻悻的散了开去。
黄棣站在城头望下,经过人族几年的围城攻打,城内此时已是一片凋敝,除城中央一座建筑被防网和军士严加看护外,已无成型屋舍,瓦砾之间,衰败之像尽显。
饶是如此,人族投石机掷来的巨石被凿成小块,从城头沿马道一路堆放至墙根。
柴薪,松油,滚木等守城军械更是堆积成山,人族若要强攻,只怕非是尸山血海不可入城。
“那就是应龙将军府”,充当人族细作的一名牛部落军士拉过黄棣,手指向内城。如此景象下,即使他不说,黄棣也能猜到将军府所在。
行至府外,亮出信物自称应龙将军故旧,但被告知将军已去巡城,可在府外等待。
黄棣担心府外守候太过显眼,恐横生枝节,望见远处一群妖众扎堆不知在做何消遣,便走过去探看。
十几名妖众正围座地上,枯枝划出圆圈,圈内赌着骰子。骰子翻滚间,众妖都是一脸肃然的盯着,全然注意不到黄棣在后的围观。
几轮投掷下来,输赢已判,赢者并无得意之情,输者倒是一副慷慨之色。
赢了的众妖退后几步,让出空地,输了那妖抽出腰刀,现出原形,原是一只白头红脚,形似猿猴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