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就当年那个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拉尿的袋子山匪首王大虎吗。他不是当时被刘连长带走了,说是上面领导要亲自处决的。如今这摇身一变,油头粉面,再配上一身熨的笔直的黄灿灿的军官制服,完全一改土匪的痞气,活脱脱的一位国民党中层干部的打扮。但是他再怎么修饰,换多少层皮,他那副恶霸流匪的嘴脸,我都不可能认错。
“手底下麻利点。”那位“王长官”晴空一声厉喝,把我从诧异里惊出。
我低头继续搬我的箱子,好在他没认出我来。我恨归恨,但就目前处境来看,我自己也没可靠的手段将这恶徒绳之以法。我也想到揭发,但是细想恐怕不妥,一个罪大恶极的匪首,被国民军收伏带走,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国民军内部干部,这其中怕是有我还不了解的渊源,或者说,黑幕。
一卡车的物资,我们很快的搬下卡车,后面紧跟着总务处的货运推车就出来了。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回去路上,我向室友套问关于王大虎的情况,“刚才那个微胖的长官是谁啊?”
室友摆摆手,抱怨道,“我也不知道,看来头差不大是总务处的,不过你管这干啥,记着他那副臭嘴脸,一看也不是啥好人,隔着几天就指派我们干这干那的,完全拿我们当免费劳动力嘛。”
我笑笑不语。心里道,他那副嘴脸我想着就恶心,不用刻意记,下次见着身体就自动反胃。
我这是没找对人,不过脑袋一转,就知道去哪打听了。
我向前追了十来步,拍了一把那我开学初被我打伤的“大哥”的肩膀,“来,我来跟你打听个事。”
他似笑非笑,脸上闪出一道疑惑,“你找我?”他看起来对我主动找他有点意外,脸上的表情也是有点局促,不过好歹也是一个屋檐下的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室友,这些日子过去,我们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
“对,就找你。”我一只胳膊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路的一侧。
“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像是地下组织交换情报呢”,“大哥”对我这么亲近的拉着他看起来很不自然。“大哥”真名叫李刚,荆州人,我们交集不怎么多,也不怎么了解他的家庭情况。
“刚才那个微胖的长官,认得么?”
他转头惊异的看我,“你打听这个作甚?”
“你就说认不认得,别管我作甚。”
“认得。”他流出一丝傲慢的神色。
“知道叫啥不?”我继续追问。
“不说。”他继续翻眼瞅天跟我傲起来。
“好好说。告诉我有赏。”我利诱道。
“你先告诉我,你问这个作甚,我再回答你。”
“你把你知道的先告诉我,我就跟你讲为什么。”
“不许撒谎。”
“一言为定。”
“嗯,你问的那个微胖的呆子,刘大虎,总务处的副处长,一头养的白白净净的猪头。”他很爽快的先说了。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
“总务处我常去,肯定认得啊。”这个倒是不假,李刚确实从一开学就跟拍我们教官的马屁,我们教官也常指派他去总务室给自己领东西。
“你说的猪头,怎么回事”,我问道。
“说他猪头都抬举他,你别不信,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学校给教官们每月发30小袋茶叶,我上周替咱们教官去领茶叶,教官说总务处上个月还欠了他6袋,这次去说清楚一次领回来,我就去了,正好是那个呆子在值班,我就给他说明来意,他听了就开始翻他的那本破账本,半天才找到我们教官的名字,然后点点头道‘上个月确实只领了24袋没一次领够’,你进仓库里自己去数,拿出来在我这签字。我就进去数了36袋出来了,摆开给他数,他慢腾腾的数了两遍,确定是36袋,我刚用袋子装起来要走,大喊我站一下,从门口叫进来一个值班的,问了那个人一遍‘上月领了24袋茶,这月补上一共是领36吧’,那人强忍没笑出来答道,‘是’。那猪头这才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差点没笑死我,连两位数加一位数都算不出来,你说是不是猪头。”他给我讲到最后,自己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很少也难得他笑的这么认真。
“还有吗,你还知道点啥事不,知道他哪里人吗?”我边跟着他笑边继续问。
他突然收住笑声,“没了,我知道的全说了。这下该你说了,问他干啥?”
我灵机一动,“我有个表叔,也在部队上,听说当了干部,但我也不清楚他在那个军当什么官,刚才一见他,长得和我那表叔有七分像,我不敢唐突上去套近乎,这才打听打听。要真是我那表叔,咱以后在学校就有的依靠了。”
“哦——这么回事啊,想找关系套近乎呢“他拖着长音砖头冲我坏笑。
“别笑别笑,我说真的呢,要是我真攀上了这们富贵,少不了你好处。”我也冲他鬼笑。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聊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