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即使我被挂倒着也看错不了,就是昨天还请我帮忙送药的那个满脸堆着和蔼的胖叔叔。只是现在换了身份,成了主子成了爷,手执皮鞭来审我。
他倒是开门见山,大声斥问我道,“说吧,那服药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我不语,我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药是我不小心弄撒的不假,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怎能说成动手脚呢。这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不能乱担。
他见我不语,怒火窜上皮鞭,撒着我身上。
一鞭,两鞭……
“啊”的一声,我终于仍不住了,那麻绳勒到我的伤口,即使看不到,我仍是能感受到一片片细肉在绳子下横移。
“你倒是继续撑着啊,继续啊。”他又接了两鞭。终于停下了,大口喘着粗气。
除了我的脚伤,他的皮鞭对我而言也真是不痛不痒。
歇完那口气,他又从头重新捋了一把皮鞭,让它使唤起来更称手。
“小兔崽子,我知道你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算计老子,说是谁指使你干的,爷我收你个指头我们这页就此揭过”,看来鞭子已经挥的他力不够支了,冲我一边喊,两个鼻孔一边大幅大幅的换着气。
“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我也大声回敬他。
他若有所思迟疑片刻,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我眼前,缓了口气,声音也平静下来,“小兄弟,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摔倒的,我怕我是误会你了。只要你不是他们的人,没跟他们一起算计我,我自是立马放你走。”
我倒是不动心他能放我走,走了反倒要去找食谋生,在这好说歹说也能蹭顿牢饭吧。你只要放我下来,一切我说。
我借机开始讨价还价,“放我下来我就讲。”
他倒是爽快,或者是他不想再拖延了。“小五子,来给我把人放下来。”
门口进来一个大汉,穿着和绑我的人一样的灰袍子。他手脚也算是麻溜儿,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么大的一个绳结打开。他一手缓慢放绳,我跟着同速下降。我是头朝地下降的,在我头刚要触地时,他伸脚垫在下面,我的头枕着他的布鞋安全着地。他是细心呢,还是常干这事有经验呢。
我先是看的伤口情况,本来磕破的应该是不大点小伤的,可是经过麻绳一折磨,伤口足有拳面大小,而且已经血肉模糊了,白骨已然外露,从皮到里全是坏肉了。
那胖子也看到,倒是殷勤,使唤刚才放我下来的小五子给我去拿跌打药。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肚子那么大不是白长的,要多腹黑有多腹黑。我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看不下去了呢,原来是另一张坏算盘已经打好。
当然,对他而言放我下来不过是想知道那服药的事,小五子给我找了跌打药回来递给胖子。胖子真是机灵,顺手卖个人情,把药扔给我,“你我也放下来了,药我这也是给你找来了,你也该给我讲讲那服药了。”
我没有多虑,也没什么可虑的,不就是撞撒了重新捡起了吗。我一边处理我的伤口,一边给他还原我昨天那怒触不周山的一撞。
当我说道,我被撞到在地,药被那个汉子给我装好时,他就一拍大腿,“明白了。”起身就走出了,小五子也跟了出去,只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从墙角发现了我的布口袋,那是我被反吊起来的时候,布袋缠在腰间碍事,他们就扯下来顺手扔到了角落。我一只脚跳到墙角,我的一个半白面饼子还在,只是硬了些。
我走向门口,并不是想逃,以我现在一只脚的能力能逃到哪去。我只是想看看门外,还有我的一饼恩人都在干什么呢。这店铺哪是正常人家经营的店铺,我想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不做生意在这饥荒年代又是如何维持生计。可惜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我又陷入了一个人的窘境。难道我真是当和尚的命,在寺里我一个念经,也没有师兄弟。念了十三年出师了,我又一个人逃亡,一路上一个人走一个人吃,到现在坐了私牢,还是一个人,连个狱友都没有。
孤独一直到晚上才被打破,当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汉子进来扔了一个大饼,就又出去把门反锁上了。可惜这次不是白面大饼了,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这次我是阶下之囚,昨天我是施人之恩的惠主,待遇怎么能一样。可我还缺水,我冲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水,我要水”,可惜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夜里,脚伤发痛折磨的我难以入眠。而饥渴又来乘虚袭击,是真的又饥又渴,我是有饼的,但是我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我怕一口饼噎住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口里都快没唾液去咀嚼那硬邦邦的黑面饼子了。后来我实在撑不了了,我从口袋摸出我的大饼,用手掐成小块儿,再放在手心里捻细。我一口一口的慢慢舔着,生怕噎住了。饥渴能解决一样是一样吧,就算死,也能给阎王报告我是渴死鬼,不是饥渴死鬼,是多了点面子吗。
添完半块大饼,我又重新蜷缩好,以待新一天的太阳。不过我竟然睡着了,倒没有梦到找食,甚是安稳,像是回到以前在寺里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