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具尸体，头戴牛皮简易铁质头盔，身着棉布宽大长袍，一条束腰扎在腰间，紧紧的挂着一把未出鞘的短弯刀。身下的一滩浓血已经四处蔓延，渐渐的灌满了地上的箭筒。
“这不是迟暮”张德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蒙古兵，我前几天在太平镇见过。”
“蒙古兵？”胖子有些惊愕。
“嗯，看装备应该是轻骑兵，连盔甲都没有穿。”小班长肯定的看着尸体。
“怎么会有蒙古兵？这……”胖子有点接受不了，从地震到现在，虽然迟暮无数次的说穿越的事，但胖子没有切身体会，一直觉得很是遥远。虽然说豫州城里有上千的大宋百姓，但所做的事，所接触的物，都是发生在豫州城的这片废墟之中。
冰冷冷的蒙古骑兵尸体摆在眼前，逼迫着胖子接受着这个时代的事实。
“哒哒哒”西边更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响。
两人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匆忙向着枪响的方向跑去。
……
豫州西四环是个明显的分界线，环内都是震后的残垣断壁，环外则是阴郁葱葱的茂密植被，中间没有一点过渡，生硬而又突兀，这似乎是现代文明与古代文明遭遇的最直接见证。
而在这条人类文明的交际处，夜色与密林之间，微弱的月光仿佛告诉所有人，两边同属一个月亮。
“哒哒哒”，交际线内侧的废墟里的曳光射出，对面密林中便有几束流光呼啸而来。那如梭如电的箭矢影子，像漫天飞舞的落叶，锃锃的砸在瓦砾上，低沉嗡鸣，不时闪出一迸火花。隐约中，一道黑影匍匐在碎石后，如趴薄冰之上，被剑雨压制的动不得丝毫。
看到这一幕，二人当即脑袋发热，顾不得脚下坎坷，风一般奔向迟暮。手中的95式步枪开始风雷般的咆哮，拉着长声的子弹曳光划破了战斗的平衡，和迟暮的弹道以交叉之势射向对面的密林。
这是密集而富有乐感的交响乐，使人不会再去思考与胆怯，不再畏缩与顾忌，遇人便杀而听不见被杀的人的悲鸣，遇鬼便杀而听不见鬼哭狼嚎的呼声。前所未有的疯狂和陶醉，前所未有的澎湃与激情，让三人忘记了这是场生死攸关的战斗，而非电影游戏里的竞技。
密林里，曳光的尽头，子弹啪嚓啪嚓作响，起了象棉絮一般的尘雾，枝桠乱飞，树叶零落，一场绞肉机式的战斗呈现在了这个时代。一切东西在他们眼前起伏和闪动，血肉飞迸，马鸣人呼，属于这个时代的远程武器尽数失效，一些人还未拉弓就跌落马下，另一些扔下弓箭，拉马回撤，在呼啸的弹雨中逃遁。
压倒式的哒哒声渐渐稀落下来，一场血战即将结束。迟暮三人慢慢走进密林，来看一眼从未看清的敌人。
未死的马匹沉闷地哼哼着，不自主的将四脚蜷成一团，然后又伸展开去，直到死亡；未死的人，皮开肉绽，佝偻痉挛着不停的扭动，在恐惧，或是疑惑中等待着死亡。从他们微微的目光里透漏着人之将死的求生渴望，那么的虔诚与无助。
手微微举起，手微微垂下。
他们似乎不太相信发生的一切，一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的他们，怎会在这一场人数悬殊的小战斗中瞑目。
三人就这样呆呆的杵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整个世界静了下来，三人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紧张与亢奋让他们的两臂和两腿不停的抖动。是颤抖还是寒冷？
月光里的味道，像是大年夜烟花过后的空气，迎接一个新的纪元。
迟暮走出密林，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抬到眼前看了一眼，又接着搓。
“怎么了？”
“没事，手出汗了，是汗”
“嗯，你没事吧？”
“没事。”
……
“多少个人？”
“13个。”
……
“现在怎么办？”
“……”
……
“唉唉，都别这么沉重嘛，你不杀他，他就杀你，这就是战争的意义。”张德筹见大家表情沉重宽慰着打圆场。“你刚才很猛啊，胖子哥。”
“哪里有啊，我就是跟着你呗”胖子渐渐缓了过来接话说。
“你刚才不怕吗？”
“没顾上啊……”
张德筹上前一步，走到迟暮跟前：“你怎么和蒙古兵干上了？”
迟暮一个斜跨，把枪收了起来：“说来话长……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叫上小张就赶过来找你，怕王沛……王沛？”
这是三人才想起还有个王沛呢。
“王沛呢？你们看到没有？”迟暮有点焦急的看着他们两人。
“应该在……还在那边吧？”胖子想起来他已经把王沛打晕在东边了，但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时语塞，不知怎么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