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夜逃跑了。她再天真也是在宫廷中长大的，宫中的秘闻她没有少听过。趁着那男人去他正妻那里时，她买通侍卫又跟宫女换了衣衫，从东宫废院的一个狗洞里钻了出去。该说她运气好，还没跑出瑨国都城时，遇到了一对夫妻。那对夫妻看起来年龄有些大了，听说瑨国都城法华寺中参拜灵验得很，不远千里来了瑨国参拜，为的是要一个女儿。那对有些上了年纪的夫妻正要趁夜离开瑨国都城时，却被那位小公主拦住了马车。”
“就这样，小公主被那对夫妻救起。一起带回了大玥国。那对夫妻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仅安顿了她，还将她带在身边，给她很大的保护。后来，她平安地生下孩子。然而，她在大玥国不过停留两三年的时间，大玥国皇室动荡，曾收留过她的大玥国先帝和先后觉察到大玥国也不再安全，又让她离开。她带着自己只有不到两三岁的儿子离开。这一离开，正好遇见微服私访的瑨国皇帝，又这么被带了回去。”
“瑨国皇帝知道她当年因何离开，回去后加倍地对她好，也加倍补偿她。那男人登基时，朝中沉疴已久，皇帝自己无能，便将主意打在了她们母子俩身上。”
“她的儿子很出色，生得很漂亮，也很勤奋。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丈夫丧心病狂地将她儿子喂了药，送去了朝中摄政首辅大臣的床上。那首辅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最爱用各种残忍手段亵玩男童。”
“那孩子并没有让那位首辅大臣得逞，他趁着首辅大臣不注意时，用藏在自己腰间的短刀将他重伤。后来，他趁夜逃跑，不料被皇帝身边的人抓住，带了回去。后来，后来……”长孙璃落讥诮一笑，声音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悲凉和讥讽。
“后来怎么了？”楚轻玥不知什么时候倒了两杯茶过来，递了一杯给他。
握着温暖的茶水，长孙璃落一饮而尽，随后又闭了闭眼，才慢慢道：“后来，他将那个漂亮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儿子扔进了被奉为皇家国教的密言宗。皇帝知道那密言宗是个什么地方，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存在，但他就是将自己的儿子扔了进去。那里面的男女都不是正常人，因为那关着的都是些恶贯满盈心理扭曲的人。那孩子自七岁时被扔进去，十二岁时逃出来过一次，后来又被扔了进去，直到十五岁时他从那个活地狱里出来。”
顿了顿，长孙璃落忽然抬头看着楚轻玥，又自嘲般地一笑：“你不愿嫁我也是对的，任谁也不会嫁我这么个怪物。”
“怎么了？”察觉到他目光不对，楚轻玥伸手握住他的手，手下触感一片冰凉，甚至还有些微微发抖。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里又太多东西，疮痍，苍凉，自嘲，甚至还有……无边的黑暗。
“后面的故事你要是不愿意说就不说了罢。”
“我要说完。”长孙璃落抽开自己的手，半晌又道：“别同情我。”
楚轻玥沉默。是啊，听他这么说，自己的确是对他起了怜悯之心，可是谁又能真的一直对谁怜悯下去呢？
“后来啊，后来。”他一贯清冷好听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很低沉暗哑，像是从地狱中蔓延出来，带着无穷无尽的冰冷。
“密言宗里的人多时皇室中罪大恶极之人，那里面还有多数人是宫中早年曾犯过错的太监和宫妃。瑨国皇室对外说他们被处死被如何如何，其实，他们都被扔进了那里面作为瑨国密言宗每一任宗主的考核。”
“瑨国密言宗的宗主之位已经空了百年，而那孩子被扔进去之后，他们没有想过他还会有出来的一天。那些犯错的太监多是武功高强之辈，那些宫妃呢，就用于培养宗主的狠绝和斗智。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是没错的。”
“密言宗的大长老是个女人，她总是能想出太多千奇百怪而又十分惨绝人寰的法子来训练。那里面，被训练的人不止是只有小公主的儿子，还有太多其他地方来的孩子。他们被关在一起，最基本的训练就是成天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进行各种杀戮。如果谁每天能撑到杀掉所有人，并且剥下他们的人皮，谁就能得到一块馒头和一碗清水。后来，训练的地方又换了，从笼子换到了一个地下室，这里面的孩子更多，每天总有杀不完的人，睡觉在杀人，吃饭在杀人，就连尿急时也有人从你后面过来偷袭，那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抓紧时间练功，将长老们从上面丢下来的功法记熟，以杀人作为练习。”
“他们每半个月都有一天能够被放出去，被密言宗的师父考核。他出去过一次，知道长老们叫他们出去是干什么的，他只是拼命牢记内功心法，缩在最黑的角落里。”
话说到此处，楚轻玥看着他有些微发抖的身体，终是忍不住伸手覆在他手上。
“不要说了，好吗？”楚轻玥在他耳旁轻轻道，声音是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