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暗笑这小子有点拿大,手里有俩糟钱就敢以东家自居,但也不能不承认有道理,因此慌忙哈腰道:
“愿听少东家吩咐。”
尽管摊上事儿啦,摊上大事儿啦,但郑松泉却没有背井离乡的哀愁。光想着赶紧离开京师,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笑着道:
“吃东西去,上船后就没可口的啦!那位大商人发现你又带个同伴,恐怕未必心甘情愿,少不得费些口舌。岳先生提调我点,回头买几斤好酒带着,船上的人好这口儿。”
哪里需要费口舌,船是官船,上下两层。大商人不过是马志民冒充的,他带领一帮手下住着上层,而钮赫带着二十几名号称血滴子的秘密侍卫打扮成跑单帮的生意人住下层。岳乐与郑松泉则跟水手一起,在底舱里混。尽管马志民觉得太委屈岳乐,但为了掩饰身份也不得不如此,吃苦吃惯了的岳乐根本不在乎。当码头上灯火渐稀,人声也渐渐平静的时候,水手们发一声喊,在咿咿呀呀地划水声中,大船缓缓离了码头,向南进发。
满腹心事的马志民凭栏望着神秘莫测的前方水路,听下层钮赫他们大呼小叫地喝酒划拳,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感觉分外沉重。在血滴子内部钮赫可谓大名鼎鼎,外号海东青,凭名字就知道此人之骁勇。古书上讲,海东青出自肃慎地(古东北),以纯白色、天蓝色、纯黑色为上品。圣祖爷康熙皇帝赞美海东青:
羽虫三百有六十,
神俊最数海东青。
性秉金灵含火德,
异材上映瑶光星。钮赫以此为名,可见当年雍正对他的器重!
堂堂的贵族世家子弟,多年来蜷曲在雍和宫夹着尾巴做人,可把钮赫憋闷坏啦。此刻远离京师,晚风习习他感觉无比畅快,身体仿佛扩展到无边大,有资格睥睨一切人,端着酒碗对手下们说:
“哈哈,小半辈子在京师憋着,等闲都捞不着出门,真******没劲!好在主子爷可怜赏个肥差。我说,打起精神把碗端起来!从现在开始,拿足身份摆出爷的派头,走一路吃一路玩一路,把前半截人生错过的乐子找补回来。前头是天津卫,听官员讲,秦秀成依仗隆科多的势力当知州,把运河码头弄成了个花花世界。咱们好歹不能干看着,不过足瘾不罢休!”
一个心腹侍卫竖起手指示意上层,压低声音道:
“钮爷,上面交待我们一路上听老马头的。也不知道什么来历,日常从没见过。是不是小心点!俗话说端人家碗听人家管。”
“呸!”身世显赫又极受雍正欣赏的钮赫,如何肯把马志民放在眼里,他粗鲁地往窗外吐口老痰,狞笑着道,“老子就认乾清宫里的主子爷,其他人都给我一边扇着。别说这么个蔫巴巴的庄家佬儿,就是御前带刀侍卫,老子照旧不尿他!了因怎么样?身为血滴子大首领,看见老子照旧得问讯行礼。咱们乐呵咱们的,管******什么老马老驴老骡子,让他有话找爷爷说,客客气气算罢。跟爷爷我找别扭,坏了爷爷我的兴头,我敢拧下他脑袋当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