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太后的旨意,他们都被留在了宫中,因而孙和将一些备用的衣服等一起送入了皇宫。他们住在祁穆封王前居住的宫殿,鸢漪宫。
从东宫出来时,已是傍晚,那斜斜的夕阳余晖落在路上,碎影斑驳,拂在人身,将影子拉得甚长。两人并肩而行,说不出的惬意赏心悦目。
“想不到殿下小时这般淘气。”楼嬛还沉醉在刚刚的趣事氛围之下,想到小时的他,和如今竟是如此大的差别,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苦涩,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让一个人转变如此之大。
祁穆噙着浅和的笑容,低眸瞧见她笑如月牙,淡金的夕阳打出隐隐的轮廓,虽是浅淡却是灼目,心里像是一下子被装的满满的,不见空落。只低低笑了一声说道,“是啊,很淘气,当时母后可是头痛极了。”
楼嬛虽没见过懿贤皇后,但她可以肯定那是一个端庄秀仪的女子,思及此,话语就不自觉脱口而出,“她定然很美。”
“母后绝代风华,我的容貌大多遗传自母后,只是母后性子娴雅,我小时却淘气,像极了父皇。”祁穆的声音淡淡的,乍听之下,平静如水,可若细听,却可听出这其中极力压抑的哀伤。
“真想瞧瞧往时的殿下。”若能一直那般成长,如今的七爷会和九爷一般,洒脱不羁,肆意妄为么?
祁穆只是淡淡笑了笑,不予回答,只一会儿,又似漫不经心而语,“你真觉自己不如她?”
似是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问,明白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楼嬛略怔,但马上又恢复了往日神色,朱唇微启,“大姐姐曾说,自己抵不过太子妃,嬛儿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她定有太子妃比不上的地方,既不是一类人,何必定要分个高下?”随之摇摇头,旋过身,目光直视他,眼中有着从容的自信,熠熠璀璨,“正如九爷所言,嬛儿或许没有太子妃的明艳秾丽,但太子妃也没有嬛儿的倦雅脱俗。”
她的话,她的一颦一笑,都如一泓清泉而入,她心清如明镜,于她而言,容貌不过是一个符号,对此,她看的是极为透澈的,纵然全天下都认为宛儿胜她一筹,但不知为何,在此刻,自己觉得,这份内敛自信,已然让她超过了宛儿。
她不是比不过,而是不屑比。
一到鸢漪宫,就闻到似有若无的鸢尾花香,不自觉的侧过脑袋看着祁穆,他身上也有浅淡的鸢尾花香,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鸢尾花了,只是这花美则美已,却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忧伤。
一切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了那华丽雍容的外表之下。
“殿下,您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孙和跟着祁穆已经十几年了,做他的贴身侍卫,从来都是寸步不离。
“孙大哥。”楼嬛话还未完,孙和就跪在地上,直言惶恐,淡笑,上前扶起他,轻语,“孙大哥对殿下忠心耿耿,又只长殿下几岁,这一声大哥实在担得。”
“王妃。”孙和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只觉心中感动。
“孙大哥,随我一起进京的两名婢女,黛云和璧月,劳烦你去楼府别苑将他们接入王府中,至于这宫里,怕他们不识规矩,反倒害了他们。”黛云和璧月是爹派来监视自己的,若是冷落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只好先接入府中,待出了宫,再想个法子支走他们。
“和明白。”
用完晚膳,只觉有些疲乏,楼嬛就先行回了房。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女子唇边含笑,回想起今日祁穆所言,是否真觉不如杨纤宛,不如么?初见时的她,自己的确不如,但如今的杨纤宛,已不值自己一比。
“王妃。”门外有敲门的声音,待自己出声允诺之后,推门而入的女子着秋香色的宫装,眉眼如画,温柔可人,将托盘放到桌上后,走至她前,“奴婢以秋奉王爷之命,前来伺候王妃。”
“以秋,好别致的名字。”楼嬛别过脸,瞧着她,不光名字别致,连人也是秀丽,笑着问道,“你是从王府来的?”
“是的,王妃。殿下命奴婢送来一盅血燕,奴婢侍奉着王妃喝吧。”以秋走至她身旁,扶过她。趁着此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楼嬛勾起一丝淡淡笑意,接过那一盅血燕喝完,以秋递来帕子,轻拭,随之而言,“代我谢过殿下了。让殿下不必费心,一切如常就好了。”
“是,王妃。”
思及刚刚以秋在她耳边的话,正是说未央楼的近况,自己身在宫中,并不方便前去,但楼中有红袖与青卿,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因而才有刚刚一句一切如常。
未央楼的耳目遍及天下,就连深宫大院亦不例外,上至妃嫔官家夫人小姐,下至贩夫走卒,都可能是未央楼的人,这些人有谁,就连自己,也不清楚,更何况外人,除了执行任务之时,都如正常人一般,这也是未央楼为何被称为‘天下第一楼’,亦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原因了。
今日疲乏,也未等祁穆,楼嬛就早早歇下了,半夜,清风拂拂,送来几缕幽幽笛声,笛声婉转清扬,如一艘孤帆行于静然江水之间,听似逍遥惬意,实则哀怨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