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在这阴影之中,藏着一个少年。
风卷残云之后,留下一地的戏票。富态相公站在清台上,细细盘点着出手阔气的妇人们丢上来的晶石。贩卖茶点包子的老头走上来,在富态相公耳边说了几句,将几张晶石卡递给富态相公。顿时,那富态相公一惊,脸上的胭脂都瞬间失了颜色。墙角的少年郎见外边声音没了,伸出头来,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了,大口地嚼着。少年一抬头,看到两个身影正好奇地看着他,急忙往墙角躲去。
戏院后边,刚下台的忘崖换去那沾满脂粉的舞衣。端来一盆清水,细细地洗去脸上的脂粉。清水上浮着一层胭脂,但还是可以看出男子的容颜。岁月已经抹平男子尖锐的棱角,男子似乎看到眼角细纹中还藏有余粉,用手轻轻拭去。虽然已是知天命,从那犀利的眼神、眉宇间,还是看得出年少时的风采,如今,却只能靠着脂粉来遮住容颜。
男子冷冷一笑,突然一愣,想起那个墙角的少年。
“是错觉吗?”
男子直起身来,赤着的上身丝毫没有发福,线条虽然有些变形,还是异常健硕。风吹来,忘崖顿感清冷,顺手披上挂在一旁的青裳,坐在桌边。米酿一直是忘崖的最爱,不醉却很香醇。他是个怕醉的人,所以从来不喝酒。而他却又是个爱喝酒的人,这是个纠结的问题,偏偏他的酒量又差得离谱。
“先生在吗?”门外富态相公轻叩门楣,小声道。生怕忘崖已睡,打扰到摇钱树休息。可想而知,这一声先生叫得是多么用心。富态相公年纪四十,忘崖生于他前,叫先生更加得顺口。
“何事?”
忘崖很讨厌有人来打扰自己。在清台上,他可以临危不乱,云淡风轻。但是,在私底下,他却很少见人,就连门外那个富态相公都很少能够在台下见到忘崖一面。可以在台上舞剑曼歌,台下却几乎不见人。在忘崖身上,似乎集合了多对的矛盾体。
“那位少年给先生带来了。”
房门打开,忘崖看在畏畏缩缩站在富态相公身边的少年。白发披在身后,清秀的脸庞很是养眼。
“带他来干什么?”
“刚才在台上,先生青眼相看,想必是瞧中这少年的皮囊,有心提拔了。我等也无刻意刁难,刚刚卖糕点的老曲找我,说角落那个少年有些奇怪,买了三次包子,随便就给了近六千晶石!我寻摸着再有钱,也没有这样花的,就上前询问,是不是给错了。这一问就问出事情来了。似乎是个傻子,可哪有傻子身上揣个几千晶石的?所以带过来想请先生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若真是个痴儿,这皮囊生的,加上这头白发,若是先生哪天不上台了,也好有个代替的后生。”
忘崖看向富态相公后边的那个少年,眉头一皱,道:“这和我有甚关系,走开!”门被重重地关上。富态相公碰了一鼻子灰,嘀咕道:“晦气。”转身看见一语不发的少年,拎住比他还要高上不少的少年的衣服领口,往后门走去。
少年很是惊慌地挪着脚步,手足无措地被富态相公拉扯着。步伐有些迟疑,少年嘴中零星蹦出几个字,“不……不要。”
“给我听好了。老子看在你送上晶石的份上,也不把你卖到青楼去了。你想活命,就好好地呆在这间柴房里,老子也做回好人。本来,若是那清倌看得上你,我也做个顺水人情,你也谋个好出路。既然无缘,你便在这里砍柴吧,想走老子也不拦你,这后边就是后门,出去便是。听明白没?”富态相公不管少年有没有听明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然后便夺门而出。
“唔。”
少年点点头,依旧蜷缩在柴火旁。沉默地坐着,柴房有些冷清,少年却颤抖得厉害,像是冷的。嘴唇发紫,倒在柴堆上,双手护在胸口。
眼神涣散中,少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隐约中,昏沉的少年耳畔,似乎听到了一曲新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西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一疯,可能要疯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