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七月,长安好似火烧,连马蹄都受不住炙热的青砖,不住地挪动。邱晚成刚从宫内出来,今天从清早忙到黄昏,老邱都有些熬不住了,坐在马车里不住地喝茶,口燥得很。如今龙图阁政务繁忙,邱晚成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抽出时间来清理一些爪牙,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黄昏日头不再毒了,斜阳晒在那小得可怜的邱府上,门上的朱漆早已脱落了,两只小石狮子迷你的如同两只小猫,毫无威严之感。
马车停在巷道中,慢慢停住了。
邱晚成感觉到了一丝古怪。“没道理,这就到了?”邱晚成掀开布帘,赶车人已经消失。最后的一抹阳光斜斜地照在邱晚成的肩膀以上。邱晚成看着那被一旁檐壁遮住一半的夕阳,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下,摔在马车边上。脖颈右侧一道细微的口子切开了邱晚成的血管,血源源不断了留下来。邱晚成躺在地上,看不到夕阳。突然瞳孔放大,邱晚成嘴中闷哼了两声,一阵抽搐,便不再动弹了。突然,拉车的马一声嘶鸣,疯狂地向巷道另一端奔去。一根麻绳不知什么时候系在了邱晚成的脚上。如日中天的邱晚成就这么被马车拖出了巷口。
随即,便是一声尖叫。
“啊!死人了,死人了!”
……
……
翌日
渭北城
“将军,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刺史大人还在京都呢。”
刚从边塞巡视回来的霍长风铁衣未脱,看了一眼送来的消息,道:“你说,陛下会认为是我做的吗?”
“末将愚钝,可是就算不是将军所为,那些想嫁祸于将军的歹人,正好可以借有光大人的事将矛头指向将军您啊。”
“那又如何?”霍长风气定神闲,“就算二十年前陛下怀疑我,不照样还让我掌管着北边的十五万大军?”这位年近九十的老将军丝毫没有畏惧,拿起一块白布,开始擦拭起身边的大剑。
“还有件事。”
“什么事?”
“大皇子已经在北荒逗留三个月了,与预计的半个月……”
霍长风横眉一竖,冷笑道:“早就说这些蛮子给不得好,当初老夫就不同意和亲,想借他人之手踏平西荒,人家会甘心吗?那个老太婆算计了这么久,估计也快掌握整个北荒了。”霍长风放下白布,将剑抽入剑鞘。
“将军,此事要告知朝廷吗?”
“告了屁,娶媳妇走了这么久,人家看不到吗?”霍长风走出大亚关,看着天尽头那边茂盛的草原,嘴中喃喃道:“最好是闹翻它,有生之年,剑指荒原,咱们的儿郎门能尝到那肥肥的羊,还有那彪悍的虎妞……”
关隘飘起小雨,滋润着肥肥的草原,而渭城,却充斥着货郎们的抱怨声,中间隔着大片大片的黄沙和山隘。城头的哨兵躲进了哨卡中,忽地看见右前方还站在雨中的老人,打了鸡血似的回到雨中,站得如松,手中的戈拿反了都浑然不知。
邱晚成死的很惨,据说被马拖了一里地才被城中进军救下。身上都是擦伤,早已经没了气。京城谣言纷纷,有的说是老人不慎跌落致死,还有的说是仇杀等等。
邱府门前搭了块床板,尸体被放在上面。整个邱府都被羽林军包围了。稍显瘦削的一位年轻军官站在邱晚成的尸体前,身后一位鄙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那人身后。
“你说你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被人盯上呢?你这么狡猾,还是个祸害,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倒是好,死这么早。”
“邱牧,别说了。”女子早已经泣不成声,拉住那人的手。男子摘下头盔,眼神坚定,“你总是说要低调要低调,可看看你现在做的,哪一件不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你再蹦跶啊,你不说话了?”男子正是邱牧,一年多了,成长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安子木身后那个滑头。
“统领,您还是……”羽林军的副将欲言又止,被身后的女子制止了。“木哥下落不明,当初的草堂三杰……”女子叹气道,“节哀吧,若是伯父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这么难过的。”
御书房内,李旦站在窗前。
“陛下,邱大人死了。”
“晚成,大器晚成。还是死了。”李旦叹气道,“鉴真还没回来。”李旦手中拿着一个红色小木鱼,没有犍锥。李旦仰望片刻,“还是要挑衅朕吗?这次,朕不会再妥协了!”
王貂寺正在研磨,幽幽道:“下手的是个左撇子,伤口在右侧,老奴看了,一下致命,应该是个老手。”
“还记得当年在荆州遇到老邱的时候,还是个兵油子,这么多年,还是死了。”李旦捏紧了那个朱红色的木鱼。
“陛下,邱大人谥号还没定呢。”
李旦有些沉闷,看着压抑的阴云,似乎用尽了胸中的所有气,“谥号——至忠!”王福研磨的手停顿了一下,旋即铺开宣旨,等着窗前那人的落笔。
窗外雷声隆隆,李旦感觉更胸闷了,转身提笔便挥。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李旦将笔一扔,走去御书房。只留下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