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破道观中,两个老道士挤在炉子边,搓着手。
“所以,安王的那个儿子是李唐的最后血脉?”
“最后不敢说,至少现在就是了。”老道士拿起炉子上的小铜壶。滚烫的开始沏在一旁的壶内。“旧年陈茶。就算在翻滚,也不如新茶来的好。”
“明前新茶都不知道在哪个娘肚子里呢,给你捎来就不错了,嘴还这么挑。你以为还是四十年前的那个……”
“没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弟不必介怀。”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二十年前的那场西荒事变,我们究竟是不是牺牲品?”青幡微颤,正是那青幡鬼爷。
“师弟,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四十年前,师父一意孤行,妄图篡王。你是知道的,当时那群诡异的神秘客。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据说,那是陛下请来的神兵,而代价,便是李唐的血脉献祭。我之所以说安王那个子嗣是李唐最后的血脉无假,因为大皇子、二皇子都是野的。至于二十年前的西荒事变,那是陛下留下的后手,而安王的那两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似乎没通过考验,所以……这就是命。”
“那按这意思那孩子也离死不远了?”
“不知道。有时候,野鸡变了凤凰,就不想再被褪去皮毛,任人宰割。这时候,真凤凰就危险了。我们早已经脱去华裳,就别再陷进去了。师弟,我希望你能明白。”
“为什么,太清门的老邨头也是这样,你们究竟再怕什么?”
老道拿起刚沏好的茶,放在鼻前嗅着清香,安然地道:“怕死。当时你在渭北,没有体验到那神秘客的威胁,那是一种任人宰割的恐惧。”老道眼中出现了一丝惧色,“宫祗境,在他们手中,如草芥一般。”
青幡老道沉默不语,端起那破衣老道沏好的茶,慢慢地饮下去。
“所有事,都有因果,前事的果,便是后事的因。所以……”老道舒打了个哈欠,“看看就好。”
青幡老道不语。片刻,青幡一震,老道站了起来,眼中清明,道:“师尊遗命,不敢忘却,所以师兄此言,不敢苟同。”
破衣老道靠着门柱子,似乎睡着了,没有回话。青幡消失,院内只剩老道一人,还有那冒着丝丝热气的茶盏。破衣老道翻了个身,眼睛不经意间微张,立马又合上了,微微抿动嘴唇,不知在碎碎念什么。
安子木的步伐很沉,不管刚才一路那人讲的是真是假,对他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如果说来长安是被卷入了风浪之中,那么现在,他则是被推向了风口浪尖上。
“可能我告诉你这些有些早了,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你的出世,命运就注定了。而我让老海把你带走,是不想你被卷入这场风浪,结果,还是没办法避免。当你踏入长安的同时,我也改变了想法,与其躲躲藏藏着,不如……”
“打住。”安子木有些烦躁地道,“不要给我谈什么你的雄心壮志。我不想和那两个所谓的哥哥那样,死在你的理想之下。”
“你!”李毅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安子木的脸上。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安子木的眼睛,从碎发间,还是能看出,他那诡异微红的双眼一直和李毅对视着。两人都沉默了。李毅的身体被气得一起一伏,气息有些急促。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看来这些都是我因得的报应。你那两个哥哥,都是被人陷害死的,你竟然……”李毅的手颤抖地指着安子木,眼中满是狠戾,眼角似乎有些泪。
“我,不用你教。因为我没有父亲。”安子木冷漠地转身,“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姓安,你姓李,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安子木缓缓离去。
黄昏落下帷幕,便是黑夜。在黑幕之中,一位老人站在街头,迟迟不曾移动,如一座雕塑般,在微弱的灯火下,只能依稀看出个轮廓。
终于,“雕塑”移动了。一步一步,如风中的残烛。那些尘封在他内心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地被揭开,那些让他痛的回忆,一次又一次地经过脑海。每想一次,便如刀割。头,疼地厉害。
或许真是老了,走到王府的一段路,李毅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王府内的宴席,早已人走茶凉,菜未动。
上完香的老徐早已在门口等着了,见到李毅回来,赶紧上去搀扶。“王爷怎么才回来,小世子呢?”
李毅没说什么,看到屋内宴席空无一人,眉头一皱,“人都来齐的?大多都是请一些管家带礼过来,兵部的老兄弟都来齐了,后来看人都走散了,那些老兄弟虚寒片刻,也都离去了。”
李毅点点头,眼睛一晃,回过神来,道:“都杵在那里干嘛,把菜热热,吃饭。”李贵人从内厢出来,道:“子木呢?”
端起碗筷的李毅冷哼一声,将之摔在桌上,顿时满堂具惊,“以后不要给我提那个逆子!”李贵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坐了下来。“老徐,这边也没外人,今日备的酒菜多,你也坐下吃个。”
“老奴下去歇息了。”徐总管退却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