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战场,掩埋了死尸,清点完战利品,天已经黑透了。
这场胜利来得意外而又突然:孔博森老爷的队伍全军覆没,辛苦组建的骑兵部队——尽管只有七匹马,在这个时代也是极其宝贵的了——全部完蛋,费了半天劲运到战场的铁轮车也跟着一块完蛋了;更重要的是,他还搭进去一个汉国嫌疑人。这才是孔老爷最惨重的损失,也是孔定边最大的收获。和大平原上的武装团伙交手数十次,只有今晚的这一仗,才让孔定边真正兴奋起来。
慰问完疲惫的士兵和家属之后,孔定边迫不及待溜进了三号——一处隐藏在山体最深处、看守最严密的小洞窟,历来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至于军师,孔定边按照老规矩,派他到灯火通明的半山腰主持盛大的庆功宴,和兴奋地嗷嗷叫的士兵们胡吃海喝去了。
三号洞窟门口加了双岗,倒是静悄悄的一片肃杀之气。孔定边一挥手,几个士兵无声无息地退下了,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洞窟内灯火通明,数十根蜡烛猛烈地散发着热哄哄的烟气,屋内的一切家具摆设都被女人特有的细腻收拾得干干净净,若有若无飘出一种女儿家闺房的香气。两个女人和那个女孩正埋头趴在桌子上吃饭,发出响亮的咀嚼声。女人是寨中士兵的家属,是特地安排来陪着重要的女俘虏的。
孔定边看见年轻的姑娘已经洗刷完毕,换上了寨子里女人常穿的灰色布衫,端着碗大口大口吃着饭,似乎饿坏了。他轻轻走过去,低头嗅了嗅桌上瓶子里一朵盛开的茉莉花。两个正在响亮大嚼的女人一惊,发现是自己的大头目来了,立刻训练有素地站起来,默默退了出去。
“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孔定边心中一动。收拾一新的小姑娘明媚动人,同窝棚中那个灰头土脸的可怜小猫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女孩紧张地抱住饭碗,神情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孔定边眼神一撇,发现旁边桌子上摊开了一堆东西,似乎是从姑娘身上扒下来的衣物和饰品。他走过去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打孔的牛皮带,说不清什么料子的轻柔的衣物,七零八落的几件精巧的小饰品,还有一个圆柱形的白色铁筒,铁筒的一头似乎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片。孔定边好奇地按了一下铁筒上的红色小钮,一股雪白的光芒瞬间从前端射了出来,把洞窟的天棚照得雪亮。孔定边吓了一跳。
他的脸兴奋得涨成了猪肝色:手电筒!一个手电筒!这姑娘竟然有这玩意儿!他爱惜地摩挲着手中那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小小神器,一转头看着姑娘,眼神变得柔和了。
“你确实是汉国人,这是手电筒啊……”孔定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姑娘呆呆的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着几粒大米,轻轻点了点头。”
“能听懂汉话吗?”孔定边慢慢踱过来,拍了拍姑娘的肩头,挨着她坐了下来。
姑娘更紧张了,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傻傻地问一句:“你要干嘛?”
孔定边笑了起来。
“你们汉国人,不简单,厉害。”孔定边由衷地感叹道。
姑娘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眼前这位高大的汉子为什么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
孔定边从怀里掏出那枚小小的徽章,调皮的向姑娘眨眨眼睛,坐了下来。
“我这里,有很多你们汉国的东西,我收藏了很多,”孔定边把玩着徽章,“都是你们生产的,是不是呀?”
姑娘呆若木鸡,她更加糊涂了。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孔定边友善地拍拍姑娘的肩膀,“我是你们汉国文化的爱好者,不,算得上是一名崇拜者呢!”他咧着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想不想听?”
“听什么?”姑娘害怕地问。
“我的故事呀!”孔定边得意洋洋地说。他自始至终盯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姑娘,好像一名自负的猎人在欣赏最值得骄傲的猎物,“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想不想听?”
姑娘懵懵懂懂点点头,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
孔定边喝了一口水,开始眉飞色舞、滔滔不觉地讲了起来。姑娘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健壮的汉子,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传说中三头六臂的土匪头子,这个让方圆百里之内各家大爷都闻风丧胆的孔家寨大掌柜,这个数十次打败各路好汉的孔大帅,这个还没见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垮自己队伍的人,这个以令人难以忘怀的轻蔑、嘲讽的神色打量着被俘虏的自己和同伙的冷峻男人,此刻正挥舞着从自己身上搜去的家传的徽章,像一个兴奋、激动而又腼腆的小学生那样,滔滔不绝地、唾沫横飞地快速说着话,完全不理会自己是否听进去了。
孔定边眼中放射着狂热的光芒,如同一个刚刚收到心爱的玩具、急不可耐地向小伙伴炫耀的孩子一样,得意洋洋地向姑娘讲述着他所了解的“汉国人”的一切,讲述着他自己的身世,讲述着他和他的山寨的成长历程。这个神一样的民族,一次次出现在他如饥似渴拜读过的发黄的书籍上,那些书据说是从古老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