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兄……”
钱大学士就像没听到，继续说道：“太后有什么心思？”
程立仁看着他，“钱兄什么意思？”
钱大学士说道：“我什么意思不重要，我想问你，太后什么心思？你是什么心思？”
程立仁脸色一变，又听钱大学士说道：“你我皆知太后是什么心思，我还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朝堂上皆非蠢人，既知太后心思，大概也没人不知道你的心思。”
程立仁面上一寒，冷声说道：“钱兄有话何妨说清楚，不必打机锋，老夫猜不出来。”
钱大学士看着他，眼露嘲讽，忽然大声说道：“你要说清楚？好！咱们便说个清楚。”
钱大学士说道：“世人皆知当今圣上并无子嗣，一心修道求长生，没那个福分，却想着在皇位上坐个千秋万代……”
程立仁面色突变，大惊道：“钱兄慎言！”
“慎言什么？做得便说不得么？”钱大学士一张脸涨得通红，悲愤道：“爱子身亡，我此生再无活着的意义，还会因顾惜这条命而慎言？”
“难道我说的有错？皇帝不是想着长生不老？太后一心护着夜郎那帮人，不是打着要把皇位传给夜郎太子苏铮的心思？好心思啊……弹丸小国的使者，公然在我天赐国杀人，末了还不许追究，便连右相你也说了谁沾谁死的话，太后为了天赐的未来皇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难道不知道谁沾谁死？”
“国之将亡，其人也恶。这天赐我是厌恶了，官职也早被太后罢免，沦为笑柄自是不说，关键是右相你难道就看得过去？莫非你没别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
程立仁眼中寒光大盛，阴着脸说道：“程立仁此生忠于天赐，忠于皇上，忠于太后，从未有过二心，钱兄何故诋毁于我？此事你须得说个明白，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倒是要给钱兄个说法……既然厌世，不如下去和你儿子做个伴，倒也不寂寞……”
钱大学士惨笑道：“死有何惧？右相你也不必拿话逼我，钱某上门，只求个公道，你给我公道，我助你得世道。”
程立仁问道：“何谓公道？何谓世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便是公道。天道不仁，索性就揭竿而起，得了人心，便能得天下，人心，就是世道……”
程铖忽然插嘴道：“钱大人说的人心从何而来？据我所知，令子被杀的消息一传开，城中百姓是拍手称快啊，足见你钱大人在天赐的人心了……这便是钱大人说的世道？”
钱大学士面露不屑之色，“区区蝼蚁，何足道哉！我说的人心可不是那些贱民，我说的人心乃是天下士子，朝中百官……我十七岁出仕，到今年七十三岁，门生何止三千？更是天赐清流之首，若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当我肯舍下这张脸陪你造反？”
钱大学士缓缓说道：“钱某权势不及右相，实力不及右相，至于胸中沟壑，更是差得老远了。但有一样——钱某振臂一呼，想来从应者要远远多过右相的。我知右相暗中经营实力，天赐十一镇大军，有七镇掌握你手，靠着兵权能得天下，但不一定能得人心。只要你给了我公道，我便助你得了这世道又何妨？”
程立仁思索片刻，沉吟道：“胥欢礼？”
钱大学士咬牙道：“还有那两个女子！”
“不行！”程铖忽然说道：“苏婧是我的。”
钱大学士看着他，面露讥讽，“为了个女子，连人心也不要了？”
程铖丝毫不避，直视对方，一字一句道：“既要人心，也要她！”
“铖儿！”程立仁不悦道：“区区一个女子，哪怕是姿容惊世，又有何恋栈？听为父的，钱大学士要公道，咱们便杀了她，给钱大学士公道！”
程铖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谁要杀她，我就杀谁。”
“你……孽子！”
“父亲大人，别忘了您说过的……这皇位，您只坐两月，两个月后，这天下……还是我的。”
钱大学士闻言很是吃惊，看着这两父子，一时间有些发懵。
程立仁浑身发抖，须发皆动，显然是气愤之极。
程铖又说道：“没有我，这天赐宫中的供奉您可应付不来。”
程立仁好似一下老了十岁，颓然道：“你就这么慌着想要篡位？”
“不是篡位，是您传位于我，而我欣然受之……”程铖神情自若，眼中却流露出了向往。
“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要与这世界交手啊！”
“好！”钱大学士忽然说道，他强压仇恨，恶毒出声。
“便依你，饶过那苏婧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