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的很对,鬼火可能就是由骨头产生的。我掉下那坑里散满了枯骨,那些鬼火正是由那些骨头边上飘升起来的。定是那些外乡的盗墓贼想来这里发财,我去捉的那件衣服不知是从哪具骨架上扒下来的,想起真恶心。”
“你那时真的不怕鬼吗?”
“后来真的就没怕过鬼,我想真有鬼的话,它们连那些野兔野鼠野蛙都害不了,它凭什么就能害我呢?”
“说的有道理!那你有没有找到过你娘呢?”
李文的这一问,登时勾起健生内心里一段更为异常的记忆。
“有的!”
李健生说完这句话后,默然在那想了会才缓缓沉声说:“那个晚上,月色要比今晚明亮些吧。我第一次找到我娘了,她就躺在那树底下呼呼而睡。明敞的月光下,这次我可以确认毫无疑问,那个就是我娘。你不知我当时是有多么的开心。”
“我走到她跟前,叫了好几声娘后,她终于醒来。我清清楚楚看到她睫毛跳了两跳后,娘慢慢张开眼皮,眼皮一开,我都可以看到她眼里黑黑的眼瞳,可接下来我没等来她的高兴,她的眼睛反流露出一种极为受惊的眼神。
她一个骨碌翻过身,双膝跪地,全身颤抖对我连连叩拜,口中含糊喊着:“‘大雾饶命,大雾饶命啊。不是我害的,不要找我。’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大雾?什么大雾?”李文忍不住好奇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那时我娘是那样喊的。她还喊着‘我什么都说,请大雾将小龟收回,请将小龟收回!’你不知当时她有多么的惊悚,她跪在地上,浑身战栗,头也不敢抬,就那般用抖得厉害的手指遥指着我说,说什么‘请收小龟,请大雾收小龟’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小龟小鸭乱七八糟的,你听清楚了吗?那后来呢?”
李文听得一头雾水。
“我给我娘的举止吓了一大惊,在那愣上好一会才有所反应。我边靠近边对她说‘娘,是我,我是健生,我是你儿子。’走到她面前,我弯下腰准备扶起她时,娘霍然抬头望着我,我看到一副前所未有的惊恐眼神。
我的眼睛离她眼睛也就数寸之远,我看清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我永世都忘不了的,不是她异常苍白的脸色,不是那‘嗒嗒’叩响着的牙齿,而是会变化得眼瞳。我娘的眼瞳就像那滴点入水中的墨汁,霍然散开。”
李健生说着说着,惊觉自己是否有的太紧张太投入了点,语速一顿,望着好友那圆瞪而充斥惊奇的眼睛。也不待对方发问,健生一咽口水润润喉咙后,刻意将语速放慢半拍又轻轻道起来。如此一缓,倒也把彼此的紧张情绪缓上一缓。
“我看着我娘的眼瞳越扩越散,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她‘啪’的一声跌躺于地,她就那般的睁大着眼睛晕了过去。我只好蹲在我娘面前,静静待她醒来。过得好一会后,我娘终于醒了过来,她第一件事便是猛然抬头。当看到我时,她的眼瞳又是重复由收缩再到扩散,再是到睁大眼倒地晕了过去。如此反复两次,我才醒悟到,她是怕我,害怕得要命。真不知是什么因缘,我只好离她远远的。”
“我躲在一树后远远的看着我娘,心里默默唤着娘,眼泪却悄然而下。那是我眼泪流得最多的一次。其实我并没有哭,可眼泪就是那样止不住流,那样禁不住流了一夜。”
看着有点哽咽,眼眸已有雾气的好友,李文的目光已由惊疑变为怜惜,轻拍健生肩膀说:“我们都曾失去过东西,可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不都还过得很好嘛?”
“我没什么啦,好得很呢!”倔强的李健生躲开搭在肩上的那只温暖小手,强笑着说。
“那后来呢?”李文还是禁不住心中的那份好奇。
后来?当然没再有后来了。李健生经历那次刻骨铭心的夜晚后,明白到他永远不会走进母亲的心田,而他母亲也可能永远不会给予一个,他渴望中的温暖怀抱,一个,他渴望中的正常母爱,他成为了一个有娘而又没有娘的孩子。他明白找到母亲能有什么用呢,那只会是吓坏她,两个不同世界中的人又何必去找呢?找到又有何用呢?
两人默默说着心事时,突然李健生一怔,指着前面不远处那扇融入黑夜中的窗说:“你看看,唐先生已熄灯了,我们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