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福宝就听到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响,顿时醒了过来。
元娘还在福宝身边熟睡,她从前是个飞过一只小虫都能惊醒的人,可自从她每晚喝宋景书送来的药,就睡得很好,有一次福宝半夜起来喝水迷迷糊糊的打翻了茶碗,连杨老汉都吼了一嗓子,她都依然睡得安稳香甜。
当然,这事儿福宝和杨老汉都没说,元娘也就不知道,还觉得自己的确是身体健壮,睡得也好。
福宝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此时的天空是黯淡的蓝灰色,太阳也还在地平线以下,院子里空气清新而凛冽,福宝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鼻腔被冰凉的空气挠得刺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用帕子捂住,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的这一块好像还是上回阿宁顺手塞给自己的,不由得傻笑。
站在廊子下的齐泠芳扭过头来,看了福宝一眼,又转过去,看着远方的一片天空,出了神。
福宝见她没说话,也不知说什么好,转身进了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反倒是齐泠芳,沉默着看着福宝走过去,发了一会儿呆,也跟着进了屋。
“姑娘?”福宝惊讶的看着齐泠芳。
“既然都是客人,也不能光让你一人做事。”齐泠芳咬了一下嘴唇,低声说,“我也来帮忙吧。”
“你会做什么?”福宝问她。
这一句倒是把齐泠芳问住了,她自幼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偏偏中馈却因为嫌厨房油烟太腌臜,从来没学过。
若是齐府一直那么荣光显要,自然也用不着让姑娘学这些,可谁知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
“那我给你打下手吧。”齐泠芳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
福宝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想了想,递给她几根黄瓜让她洗。
齐泠芳洗得很认真,几乎把黄瓜全都搓破了皮,一双细嫩的小手在冷水中浸得通红,又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白。
福宝在旁边看不下去,对她说:“这样就可以啦,给我吧。”
齐泠芳这才回过神,迷茫的看着福宝,将黄瓜捞出来,又冲了一遍,这才递过去。
“你剥蒜吧。”福宝总算找到了一个齐泠芳能做,又不会太耽误她干活儿的事儿,如释重负的塞给她一头蒜。
齐泠芳苦笑着看福宝,将那头蒜放在一边,问福宝:“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锅里的粥已经开始翻滚了,福宝用大勺搅了一下,这才有功夫回头看她,摇头说:“我一向是佩服姑娘的。”
“我有什么好佩服的?”齐泠芳做了一个与自己身份不符的撇嘴动作,“现在从齐府里出来,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
“姑娘本来就不需要自己养活自己啊。”福宝一脸的理所当然,“自然有人会替姑娘操心的。”
“你不懂。”齐泠芳苦涩的摇了摇头,“已经不一样了。”
“姑娘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福宝一面动作利落的将卤牛肉切成薄片,将几个咸鸭蛋切开两瓣装盘,又拌了黄瓜,一面对齐泠芳说,“大家不都说此时还说不准吗?而且阿宁昨晚也说,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去寻齐老太爷了,等齐老太爷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或许吧。”齐泠芳疲倦的闭上了眼,低低地对福宝说,“你看我如此落魄,会不会觉得当年我对你那么坏,报应来了?”
“姑娘对我不算坏。”福宝认真的看着齐泠芳垂下的睫毛,语气诚恳的说,“虽然姑娘不爱说笑,可也没有打骂下人的习惯。”
“在你眼里,不打骂就已经是好人了?”齐泠芳没有睁开眼,继续说。
“主人家要是想打骂下人,也是正常的事儿。”福宝小声说着,“所以这的确也算是好的了。”
“你对我要求还真不高。”齐泠芳笑了。
“你跟我是不一样的。”福宝满不在意的说,掀开锅,将白胖的馒头挑出来,装进小盆里,掰着指头算人数。
“现在不也都一样了吗?”齐泠芳睁开了眼,看着福宝。
“既然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将来也不会一样。”福宝小声说着,转身端着餐具走了。
她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阿宁站在那边看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小声抱怨说:“你怎么起来了?”
“听到动静,就睡不着了。”阿宁看着福宝,目光幽深,“出来正好听到你俩说话。”
“啊,”福宝吃惊,涨红了脸小声埋怨,“怎么能偷听。”
“你们没关门,我站在这里也能听到。”阿宁一脸无辜的看着福宝。
福宝咬住了唇,一双大眼瞪得圆溜溜的看着他,里面写着不满。
“以后少搭理她。”阿宁语气平淡的说。
福宝的眼睛顿时更圆了,他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语气,屋里的齐泠芳肯定能听得一清二楚,福宝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齐泠芳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二人。
“为什么?”齐泠芳忍不住问,“我不会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