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天黑如铁,稀疏的几点孤星,随意的悬挂,散着光,像是宝石一般。东边的天空上,是一轮月,稍显丰满,洒下了清冷的光,将远处的山、地上的雪,都照出了粼粼的黑影,看着有几分渗人。
月光下,一个人正沿着一串密密麻麻的脚印,朝着西南方向,摸索了过去。已经是十月中旬的天气,月亮也丰满了,于是月光便比月初和月末要亮一些,这些脚印,却看得清楚,跟着走,更不成问题。
这一串脚印,前面延伸进了远处的黑暗,似乎是一条笔直的线。
那人一身短打,脚步利索,双手抄着袖子,走的不紧不慢,时不时还抬起头来,朝着西南方向看一眼..
那里原本是暗的,不过忽而亮起了火。
一点、一点、连成了一片。
这就像是身在远处,看见了一个黑夜里的村子,你会发现原本人家家里,豆丁大小的灯光,竟然变成了一圈圆形的光,彼此之间,距离相近的,就融到了一起,那样的景致,大约之后乡野才看得见。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虽然是见了火光,但真要接近过去,却还不知道有多远的路。但相比先前,眼前一片黑暗,连一个目标也没有来说,却总是好了许多——毕竟这是一个看得见的目标!
至少,前途光明。
他是钱小乙,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取了一个“小乙”这样的名字,“乙”是甲乙丙丁的“乙”,意思便是“二”。钱小乙家是在城里卖布的,各种的绫罗绸缎,粗布土布,样样不少,生意有生有色。
小乙家里有一个父亲一个哥哥,这一对父子,父亲那里有三房小妾,正牌的夫人却已经死去十来年了,从未再娶。小乙哥哥则也有一个正房,两个小妾。唯独只有小乙一人,却还是单身。
钱小乙的父亲钱吕长,是个精明算计的人,又抠门吝啬,被人戏称为“见钱眼开”,一说起这个人,都说是要钱不要命、死要钱的。只是他的确精明——他让钱小乙的哥哥继承了自己的家业,让小乙当了捕快,在府衙当差。
小乙的哥哥钱大甲,性格继承了父亲,颇有“要钱不要命”的风范,但却对自己的弟弟极好,从小便不教人欺负了,自是开了做生意这一窍,倒不是钱吕长偏心,弄一个长子继承的东西!
钱吕长的为人,便不会在意这些。
钱吕长算计的很明白——小乙的兴致不在此处,平日里也是顽劣,便是继承了生意,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不出几年,自己一辈子的基业就完了。而依着小乙的性格,更适合的,便是做巡街的捕快!
巡街的捕快,满城乱逛,自是适合的小乙的性子,二来也能够照顾一下大哥的生意。至少锦州城内,那些地痞流氓,却没有那个不开眼,敢去找“钱氏”的麻烦的,却是一个皆大欢喜。
大哥高兴了,兄弟高兴了,老爷子也高兴了,大伙儿都高兴了。
巡街的、站门的,谁又不认识谁?白条自和他熟,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便成了很亲密的兄弟,这一次出城送信,关系重大,故而便要找一些可靠的人,于是白条便想到了钱小乙。
钱小乙出城的时候,便花了不少功夫,知道事情紧急的他,一路急匆匆的往那山谷赶,只是按照白条说的,这一路人迹罕至,只需要他沿着雪上留下的一行脚印,便能循着地方,而后见人,将事一说,便也完事儿了。
找那山谷,正如白条所说,并不费事。只是他到了山谷,才知程鹏已经带人去了西南的岚山下,那一块草场,于是便又折返,沿着程鹏他们留下的脚印,跟了过去。
这不,他一路就跟到了这里。
一边走,钱小乙的心中还觉着怪,暗道:“哎,还真怪,那一行脚印,那么直,而且落脚整齐,另外两边零星的脚印,怎么..怎么那么别扭呢?”跟着程鹏他们的脚印,钱小乙越走越别扭。
主要是程鹏的脚印,太过于不合常理了——管他呢,赶路要紧。
西北风呼啸,吹起了地上的雪的颗粒,随风而去。
细小的雪,落在人的脸上,生疼。
钱小乙的脸已经有些木了,他伸出手来,用力的在自己的脸上搓了几下,再拍一拍,以便让脸上的血液活络一些,暖和一些,而后在手上呵了口热气,用力搓了搓,又揣回了袖子里,紧紧的抱在胸前。
“真冷..”
夜色下,月光下,一人独行于荒野。
荒野里只有西北风的呼啸声,呜咽的像是一只狰狞的猛兽,藏于黑暗之中,准备着随时择人而食。
风吹得人浑身发冷,风声的呼啸,使得人的心跳不由快了几分,人也拿捏了起来。钱小乙不由想起了城里一群人扎堆儿时候,闲聊时说起的一些故事来——荒郊野外,最容易出现的,便是妖魔鬼怪。
一个老头说,他一次去办货,因为晚了,路上就见了一片灯火,然后过去一看,是个村子,便进去找了户人家,说是要借宿一宿,那家人也没反对,就让他将就了一下,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