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十六年三月。
深夜,秦国皇宫。正中的大殿内,此刻十分的寂静,四周的烛火只点起了几只,空旷的大殿显得有些阴沉。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负手独立于殿内,伫立沉思。身旁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殿堂另一侧,阴影笼罩了将近半面墙壁,看上去有股难以言说的雄霸气势。
男人缓缓抬头,看向殿外的夜空,明朗的月光将殿外的广场洗成白蒙蒙一片,看上去彷如下了一场大雪。男人凝视着如练的月华,眼睛越来越亮,目光中充满豪情雄志,嘴角勾起一抹笑,微笑逐渐放大,变成了蔑视天下的大笑。
“天下,应该是秦的天下。”男人止住笑声,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自信的话语在空旷的宫殿里却袅有语音。身上佩戴的龙骨剑似乎也听得懂主人话语一般,竟轻轻震动,发出嗡嗡鸣响,要与主人的冲天豪情和应。不远处的烛火微微弹动了一下,男人的影子也随之晃动,远远映在墙上,只是身影的略一转动,竟看起来有摇动天下的气势。
这时,殿外广场上传来通报声:“大王,御史台褚贤大夫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男人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年近八十岁老臣缓步而入,恭敬跪拜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秦王没有归座,依然站在殿内,眯着眼打量着身前须发皆白的老臣:“敢问褚大夫深夜造访,有何指教啊?”
老人听出秦王言语中明显的不满,刚直起的身子连忙又深深躬了下去,态度无比恭顺谦卑,但说出的话却并不是秦王想要听到的:“大王折煞老臣……老臣听闻大王已决意一月之内出兵征伐六国,不知是否有其事?”
果然,秦王只是面无表情的淡淡答道:“不错。”
褚大夫激动起来,劝道:“臣夜观天象,而汤城上方赤煞凶星明亮无匹,秦国必有大灾,还望大王先固本除灾,再图进取。”
秦王已经十分不悦,但看着老人枯槁的身形,还是耐心说道:“寡人已韬光养晦多年,如今我大秦兵强马壮,威震四方,正是到了清扫六合,一统天下之时,而六国羸弱不堪,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褚大夫还是试图劝解道:“事虽如大王所说,但所谓‘分则力弱,合则力强’,六国无一是我对手,但若是六国联手抗秦,实力不容小觑,臣又观东南西北四方将星耀目,显是六国近年将才辈出——”
“哼!”秦王重重地打断了老臣的话,“联手又如何,流萤之芒,岂能与皓月争辉?更何况天道运势之说本是术家虚诞之言,怎可相信?你身为武朝旧臣,武朝虽灭,然天下七国仍不敢忘武宗尚武灭术之古训,你如此说,不怕有推崇术道之嫌么?”说到最后一句时,秦王声音转寒,面露杀机。
老臣一听,惊忙再次下跪道:“老臣年老糊涂,胡言乱语,望大王赎罪……大王赎罪……”
秦王语气转缓道:“褚大夫年事已高,寡人准你辞去官印,告老还乡,但如若今夜之言流于第三人之耳,慢我军心……”
“老臣明白,老臣明白……”褚大夫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心内长叹。
“嗯,退下吧。”
……
秦王看着褚大夫恭谨的退出殿门处,沉思片刻,忽然拍了拍手,轻声说道:“赤月。”像是自言自语,但下一刻,就得到了回应。
“臣在。”烛火微闪,一人已跪倒在男人身前。
秦王淡淡的吩咐:“你去替寡人办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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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里之外,南疆。
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人们脸上都带着狂热的神情,却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满场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广场正中的一座高台,一个长袍男子气度俨然,睥睨着高台下如同蝼蚁的人群,用沉稳的声音道:
“千年之前,术宗大神顾念手足之情,将东陆大好江山让与武宗,忍辱远赴西陆,与魔族共居八百余年。”
“三百年前,我术家子弟回归故里,只求一席安身之地,却惨遭武人血腥杀戮。”
“三百年来,我术家子弟忍辱偷生,混淆于武人之间,修习武人劣艺,百般努力,终究使武朝覆灭,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的功劳,也是诸位当今术家兄弟的功劳!”
男子的语调逐渐转为激昂,说道这里时,稍作停顿,台下人群被他话语所感染,高声呼喊起来,更有些年长之人,想起过往这些年的艰辛,不禁泪流满面。
“但是——”台上男人话锋一转,语气戾狠起来:“现在武朝虽灭,七国犹在,武朝名亡实存,那些武人们,依旧坐享着东陆的花花江山,对我们来说,与往日并无什么分别!”
“想想我们的先辈们是怎样被武人血腥屠杀,怎样被他们当狗一样踩在脚下,术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