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越睁开眼醒了过来,看见了随风飘飘晃晃的柳叶,看见了无数向前飘起的金气,看见了一个模糊而清瘦的男人脸颊,感觉到了身体里有清凉的气流。
“爸爸?”寒越喃喃地说。
蹲在一边为寒越治伤的白衣男子微微蹙眉,闷声道:“不是。”
寒越视线清晰了起来,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好像泉水一样的清流气流从男子清瘦的手掌上源源不断的传来。
“好了,谢谢先生。”寒越伸手按住了男人的手。
男子微微一怔,他知道寒越的身体内部的伤并没有完全好,这个小孩只是不想让自己过多的耗费止灵而已。
“越哥,你没事就好啦!是这位老先生救了我们,还把被王大头抢走的钱袋夺了回来呢?”楚羽凑了上来,指了指身后站着了一位面带微笑的慈祥老人。
寒越目光望去,老人面容瘦而硬朗,中等身材,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发髻,身上披着一件很宽大的锦织成的灰色华丽袍子,袍子上用蓝线绣着海浪一样的图案,再用金线绣边,看起来华贵非常,但却有一点奇怪,因为一般有钱人家的袍子上都绣着牡丹仙鹤灵芝等吉祥的事物,却很少听说有绣着海浪的。
寒越爬起来,向着老人磕头道:“谢谢老先生。”
老人摆了摆手笑道:“小老板不必多礼,就听说了‘奔跑的黑娃’卖的麻鞋,冠绝汤城,老夫也是慕名而来。”
寒越起身,瞥了瞥老人脚上穿的抹翠云根靴,走到摊位上最后剩下的几双麻鞋前面挑了挑,双手递了过去,说道:“鞋子上占了一点血,不能穿了,老先生请先试一下合不合脚,寒越记下尺码,回去让妈妈新作一双,改天送到府上。”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接过笑道:“鞋子虽然沾了血,但那是英雄的血,不仅可以穿,并且比其他鞋子穿的更舒坦。”说完,就直接坐到了地上,开始换鞋。
寒越似乎有些不明白老人的话,怔了一怔,又问道:“老先生……老先生是在说我吗?”
老人一边脱下脚下名贵的靴子,一边微笑道:“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英雄吗?”
寒越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白衣男子。
老人继续笑道:“他虽然是个大武师,但是他教训是比他弱得多了对手,算不得英雄;你虽然不是武师,但是你居然不畏惧比你强大的少年,勇敢地冲上前去,那么你就是英雄。”
寒越思索着老人的话语,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楚羽在一边插口道:“老先生,越哥其实从前很厉害的,只是生了奇怪的病,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老人“嗯”一声,叹了一口气道:“怪病确实是相当遗憾的一件事……换好了。”老人站起身来,迈开步子来回走了两步,然后满意地驻足道:“大小刚好合适,走起路来,也很踏实,比我的那双鞋子好太多了,林逸,难道你也不试试?”
白衣男子微微一怔道:“是。”楚羽当即时机地跑上去为白衣男子挑鞋子。
老人对着寒越微微一笑,忽然走过来微笑道:“一双鞋子好不好,最重要的就是让踏实,汤城之中,也只有你母亲这双巧手,才能做出这样让人心安稳的鞋子来。”
寒越愣愣地说道:“老先生认识我妈妈么?”
老人笑道:“认识,并且你母亲也认识我。”
寒越又问道:“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人笑道:“老夫姓褚,单名一个‘贤’字。”
寒越大惊脱口道:“您就是褚大人!”
御史大夫褚贤在汤城之中或者整个秦国来说,也算是声明不小的人物,首先他是两朝元老,位列三公,朝中除了丞相与太尉,就是御史大夫的官职最大了;其次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多次向着秦王进言,减免贫困农民的税收,并且只要民间有什么冤假错案,只要是御史大夫大人知道了,一定很快就能平反,在他的手上,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并且劝谏直言不讳,连秦王都敬他三分。
“但是褚大人怎么会认得我妈妈——”寒越说到一半,突然哑口了,因为他突然响起了半年前的那天夜里,父母争吵时候说过的话,父亲说妈妈是从前武朝某个大官的女儿,而御史大夫褚贤从前也是武朝的遗老,这么说起来,自己的外公与这位褚大人曾经同朝为官,那么认得妈妈是理所当然的。
寒越因为父亲的出走,一直忘记了询问母亲的身世之谜,这时候才恍然想了起来,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因为自己的外公外婆叔叔伯伯都被秦王杀了,如果这位秦国大臣知道母亲尚在人间,那后果不堪设想。
褚贤温和地笑道:“你无需惊慌,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人知晓,其实这些年,老夫都一直在暗中关注你们家,如今你父亲出走,你母孤儿寡母也很凄凉,还时不时地要被地痞流氓欺负,不如这样,你母亲如此精巧的手艺,就来我的府上做一位纺织工,虽然可能没有你们现在挣得了这么多的钱,至少会比如今过的你们过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