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在信息匮乏的芦荻村一时间孙治业强奸案又成了热门话题。
大槐树田家宅旁的井池里几个女人在洗衣物。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话声朗朗,热闹非常。
“哎,您说,怎么这世上什么怪事儿都能出呢?这孙治业,十七八岁,漂漂亮亮的,怎么就喜欢上了个三四十岁的老女人呢?还要去强奸,落下个恁重的罪!”说话的是田明顺的媳妇。
“哈,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老话说,‘王八瞅绿豆——对了眼儿了!’”罐儿娘一边搓着衣裳一边随口说道。
“一定是镯儿娘那个女人,不懂得什么‘通奸’‘强奸’的,随口乱说的呗!”差儿娘程氏站在井池上沿儿一边打麻线一边插话。
“哈,那怎么会呢?人家公家人又调查又审问的。”明顺媳妇说。
“噫唏,”黑妮儿娘已经洗完了满盆的衣裳,站起身来笑着对大家“噫唏”了一声,说道,“您都还当真相信是强奸呀?那明摆着是歪头罗编排的!您想啊,歪头罗是什么人,是个一肚子坏水、光占便宜不吃亏、歪着脑袋想害人的人,他能放过孙治业?要说是强奸,依俺看反过来——是他老婆强奸人家孙治业还差不多!”一句话惹起哄堂大笑。笑过之后,明顺媳妇说道:
“笑归笑,俺觉着明诚嫂子说得对着呢!您想啊,歪头罗多精,老婆偷人多难听,说强奸就轻巧多了。可是那镯儿娘的心也就太狠了,栽诬人家,判得恁重!”
在芝河工地上,劳累了的人们正在歇歇子,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地或坐着或躺着海阔天空地瞎侃着。在桥头上的几个人也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
“哎,我说黄五儿,记得您常说什么‘古人言:石榴花,叶儿长,男人莫要讨婆娘’。今年变啦?到处托人提亲,多早晚喝喜酒呀?”田明魁奚落着逗黄五儿。
“嘿嘿,”黄五儿讪讪地嘿嘿两声。黄五儿开年就忙着托人提亲,结果都是无果而终,正心灰意冷着呢,这下子被田明魁提起,好像一下子戳到了他的****,一时陷于讪讪的窘态。但他毕竟是黄五儿,两声“嘿嘿”,便马上调整了心态、神态:“我呀,又变了,又不想娶媳妇了!”
“呃?为啥子?变得真快呀!”田明魁惊奇地望着他。黄五儿马上来了精神:
“您都没看见吗?现成儿的样儿——那个歪头罗当兵去了,镯儿娘她多可怜!人家孙治业白天给她做活,黑来陪她打饥荒。这下子男人回来了,却反咬人家强奸她,把人家送去劳改了!您说她的心狠不狠?所以说书的说什么什么子……最毒妇人心!俺害怕了,不娶了!明魁您喜酒就等不到了!”黄五儿说完,见田明道从北边走过来,忙招呼道:
“哎,明道,来坐坐!”
“什么事儿?”田明道站住了,问道。
“来坐会儿嘛!”黄五儿见田明道站在那里,继续让道,“您有学问,有个诗,说女人心的,俺没记住,您给说说!”
“哈哈……‘女人心’?那诗可多啦,谁知你说的是哪首?我还有事儿!”田明道说着就要走。
“哎哎,甭慌嘛——是……。‘最毒妇人心’的那个诗。”田明道只好站住,想了想,问道:
“您搞什么鬼?怎么想起问这个?您不正忙着找老婆吗?怎么想起女人心狠了?——好,给您念一首,听清了——
青蛛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可违,莫毒妇人心。
好,我走了,真的还有事儿。”说完,朝南走去。
“对,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俺害怕了,不娶老婆了!”黄五儿终于又找到了“理论根据”,加上田百怀老婆的实例,坐实了自己的“女人心狠”的结论。田明魁笑着摇摇头说:
“我说黄五儿呀,什么事儿都甭看死了。女人也不都是心狠,男人也不都是心善。你看那歪头罗儿,枉做一个男人,他的心才像刚才那诗里面说的‘蛇口’‘蜂针’呢!”
正说着,田百怀穿着一身军装摇摇摆摆人五人六地走了过来。
“真是咱汴水地邪,说谁谁来。”黄五儿小声说了一句,又朝田明魁诡谲地挤眉弄眼儿地说了句,“逗逗他!”忙抬头朝田百怀招呼道:
“哎,爷们儿,来坐会儿!”
田百怀随和地答应着挨着他俩坐下来,笑着问道:“看你们拉得怪开心的,拉的什么呀?”黄五儿和田明魁笑着对视了一眼,说道:
“瞎拉呗!”接着羡慕似地说道:“爷们儿,您这身绿军装一穿,真精神,真威风!咱芦荻村没第二个!”说着,翘起大拇指在他眼前摇晃着。田百怀听了,心里好受用哟,乐得两坨颧上肉把眼睛挤成了两条细线。于是把手伸进胸前衣裳里面,摸索出一个红本本来,亮了亮,说道:
“爷们儿,不光这身军装咱村第一,还有这个——《荣誉军人证明书》,更是第一呢!咱到时候领钱,到时候领肉!”
黄五儿接过来,小心翻着,惊讶得张大眼睛说道:“哎呀,我的老咣当来,爷们儿你的相片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