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堆集,这个位于宿县以西属于安徽濉溪县的一个小镇,过去本来是默默无闻的,就如同江苏邳县西边那个叫碾庄的小镇一样,现在一下出名了,各种报纸上几乎天天都有它的名字。原因很简单,国民党军队中的嫡系主力兵团黄维兵团在那里被人民解放军团团围住了。由于这两天突围失败,黄维对下一步行动不得不考虑考虑了。11月27日的突围计划已经破产。现在蒋介石又下令死守待援,谁能来援助呢?他已经从顾祝同那里知道了徐州方面的近况,他难以相信一贯能打硬仗的黄百韬竟会败得如此彻底,难以相信在他的同期同学中最有头脑的杜聿明竟会统率着几十万大军而在徐州无所作为。但既然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就只能说明目前解放军方面的战斗力要比以往估计的强得多,杜聿明能否按蒋介石的意图从徐州打出来援救自己,也就会是一个大问题。所以,他的确不能相信那些拆字卜卦的玩意儿,他现在只能有一种合理的期望,就是期望杜聿明方面能够出现奇迹,能够尽快地打过来,把他救出去。在他盼望援救的各种期望中,有一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蒋介石从空中给他送下一个人来。此人不是别人,乃是他的兵团副司令胡琏。
在土木系的将领中,胡琏算是能打仗的一个,他一生中打过不少恶仗、硬仗,作风凶狠,军纪极严。在抗日战争著名的淞沪会战中,他曾亲临第一线组织敢死队和日寇进行肉搏战;在武汉会战中,他曾以“炮兵游击队”打击日寇的长江舰船,用布雷和炮击的办法击沉击伤敌舰船近200艘,取得了很好的战果;在保卫宜昌的石牌守卫战中,他率十一师的8000多人,与日寇的6万多人血战一周,击退了敌人水陆空的三面进攻,创造了抗日战争中一个大胜利,当时曾被称为“中国的斯大林格勒大血战”。
当十二兵团在双堆集被围的消息传到胡琏耳中的时候,胡琏正在老家守孝。得此消息,胡琏知道忠孝不能两全了,只能以国家利益为重,因为他是在土木系中成长起来的,十二兵团和十八军是他的安身立命所在,十二兵团被消灭了,他这个副总司令也就无依无势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主动到南京去面见蒋介石,要求他的校长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救,要想法派兵支援,并表示愿意赶赴前线,挽救危局。蒋介石见他有如此勇气,当然是勉励有加,要他立刻进入前线,“查明****的意图,采取攻势防御,制止****的扩张”。同时立即叫人通知黄维在双堆集的平地上赶修一个简易的飞机场,令空军司令周至柔派飞机送胡琏去双堆集。
12月1日,胡琏乘一架小飞机在双堆集降落。杨伯涛回忆说:当我知道胡琏以来到后,立即以电话告知各团长胡将军回来了。团长们又尽快地用电话或传令传达胡先生回来的可喜消息给官兵知道,这个消息传进了他们的耳朵,就像触了电一样,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跳跃、喊叫‘啊,,我们的胡司令回来了,我们的胡司令回来了啊。由一处跳跃、喊叫蔓延到前后左右乃至整个阵地,竟无视于正面对着凶残的敌人,就如此狂欢、跳跃,喊叫,连制止都制止不住!更令人奇怪不解的是本来躲在掩体内顽强抵抗我们猛烈进攻的匪兵,也都莫名其妙的暴露身体来观看这一突然发生的怪事,发呆,竟不知用他们的武器对准这些暴露的目标瞄准射击,而使本已杀得天翻地覆的战场,突然形成一段短暂的“喜悦战事”,这一感人肺腑的精彩镜头,是我终生不忘的一个永远回忆!”机舱门打开,胡琏出现在门口。他紧绷着脸,扬着下巴,目光越过机场,扫视极目所见。
黄维率吴绍周、韦镇福、覃道善、杨伯涛、熊绶春等一大批高级将领,烘云托月般围了上去。黄维握住胡琏的手,狠劲地摇了摇。他把12兵团拖入危险之境,心里很不好受。但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当时决计驻守蒙城,可南京久久不做批复;奉命北驰宿县,敌情不甚了解,与刘峙、杜聿明的电台又总是无法沟通,自己完全蒙头瞎撞;尔后擅自决定南向突围,自以为易如反掌,谁知廖运周阵前倒戈,弄得南墙陡立,落得如此颓局。若是胡伯玉或许好些,他敢于违抗上命,另行其事……
胡琏根本不看黄维期待与内疚的神色,向杨伯涛大步走去。
“这回好了!”杨伯涛握住上司的手,眼里盈着泪花。
“哼!”胡琏将手一甩,对杨伯涛、覃道善等军长大声喝斥起来,“你们这个仗是怎么打的?在南阳我就交待过,和共匪作战,不能贸然轻进!共匪两大主力合流,你们明明知道其志不小,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杨伯涛和覃道善等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指向黄维。黄维满脸灰黑,不置一词。
黄维等胡琏发够了脾气,说:“伯玉,回兵团部吧!”
胡琏看见兵团部的挂图上还有黄百韬第7兵团标志,狠狠地用手指头一戳,说道:“7兵团早就完蛋了!”
黄维咽了一口唾沫,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黄百韬20日就放弃了碾庄,22日全军覆灭,他绝不会北渡浍河,绝不会强攻南坪集,也绝不会落到这步境地!唉!天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