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不过是你布的迷雾,意在迷惑敌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却是让二皇子做了垫脚石,反倒利于你派人暗入迁国境内,以期达到祸国之乱。殿下曾与温骅说过,迁国地广人稀,兵力部署诡异莫测。然朝堂与在外将领之间矛盾由来已久,这文武若是无法调和,一旦从中破裂,势必会成为莫大的危害。”
“而殿下,便要彦晞做这祸害。从基石开始,从百姓开始,悠悠众口如蚁穴溃堤,只要打开闸子,迁国便是岌岌可危。”
说完,荣彦晞喘了口气,死死盯着他的眉目,却没能看见自己期待的光亮。晦暗不明的眸子里,永远都只有幽暗与冰凉,“你果真要我去吗?”
秦风幕不置一词,良久才抬眸盯着她淡然自若的面庞,“若你不愿……”
“你早已做了决定,由得我选择吗?”她清冷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徐徐转身往寝殿走去。
蓦地,肩头陡沉,荣彦晞羽睫骤然扬起。
他自背后环住了她的双肩,灼热的胸膛与她的脊背贴为一处,冷热相交。是谁的热血暖了谁的冰凉,又是谁的霜冷寒了谁的心?他的唇附在她的耳际,浅浅吞吐着温热的气息,“你怕了吗?”
荣彦晞冷笑两声,“怕有何用?殿下那句话可还作数吗?”
“什么话?”他抱紧她的肩膀,下颚正抵在她的肩胛,换她轻轻微颤。
“那日殿下说,若然我死,你便不惜血染山河。”她唇角微扬,眼底流光焕彩,“山河泱泱,以命付之。”
他紧拥着她,良久才道,“必不相负。”
她眼底的光黯了一下,寸寸微凉,“可否容我见一见兄长?”
身后的男子没有说话,四下的氛围变得诡异冰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着属于他的呼吸,停驻在她的耳鬓间,带着微凉的错觉。
良久,她的肩头陡然一松,却听得一道冰冷如命令的声音,“明日午时,宫门外一见。”
语罢,他已大步流星朝着寝殿走去,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不知道他是动了怒还是生了疑,左不过他生着他自己的气,与她没有半分干系。她还是她,伫立在月光下,尽享月华之霜寒,烁烁其凉。
秦风幕的背影突然停在寝殿门口,骤然转身冲她道,“还不过来?”
她愣住半晌,抬步朝他走去。
一道帷幔,宛如割开两个世界,一个冷如霜,一个寒如月;一个倾世,一个倾国。
秦风幕的决定从不允违拗,荣彦晞不是没有想过悖逆,但是她却很清秦他此刻的处境,也明白自己此行势在必行。皇帝未开口将他们这些功臣一一册封,为的就是不让秦风幕的势力过分膨胀,以此来达到两个儿子间的势力钳制。
皇帝册了纪扬,也打算封温骅官职,奈何却没有秦风幕的封官进爵。按理说,这般军功,他这皇子理应封王而立。皇帝却隐忍了这样的无视,反而让二皇子出征,其用意不可不谓明显。左不过是幼子将养在身旁,故而对于长子的情愫相比薄弱。
虽说不至于让二皇子做这天下之主,然秦恭的偏爱还是有失偏颇的。
朝臣不言,是因为习惯,但若有下次,只怕天下人都容不得。
所以秦风幕必须在秦林慕占据军功之前,再一次兵行诡道,以期达到韦国之效,让秦恭再无躲避之能,定然要与他名位身份。如此这般,他这大云的大皇子,才能名正言顺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得到……
皇位!
她素来知道,他的心若旷野,辽而远之,甚难堪握。
她也明白,男儿有志惯来与红颜无关。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天下,大云的天下,七国天下!
她知道他可以,因为有些事注定无可更改,她也无意去更改。不管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总归她是看见了果,自然要顺着藤蔓追根究底,而非逆天改命。
永定侯府,虽说有功社稷,但是那点功劳只在帝君的许与不许之间。只要皇帝一句话,什么天大功劳,都不过粪土一堆。她不认为秦恭是个手下留情的皇帝,至少对于两个儿子,他尚且偏颇,何况朝臣。
荣家原就是因为送了秦风幕回国而封为永定侯,若然秦风幕出了任何纰漏,第一个被千夫所指的,定然也是荣家。
她有心逃离这里的一切,奈何世间的女子命如草芥,离了本家便可任人践踏。没奈何,她只能家荣己荣,以一己之身换永定侯府长存。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得更好。
按照记忆中的盘算,距离秦恭的帝位拱手,为期不远。
脑子乱乱的,荣彦晞辗转难眠,却隐隐听得帘子那头,竟也有辗转反侧的细碎之音,不觉眉头微蹙,定定的望着帘子,出神好久。
三日后,大云的军队就会出发,而秦风幕的计划则是让荣彦晞与温骅,于军队之前抵达迁国。如此,才能避人耳目。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好,明媚无云,万里晴空的飒飒之风,倒有一种出游的气象。
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