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处,佩深疑惑的看着她,问:“姑姑,怎么了?”
“快!传太医,雪姬不行了。”
用不着故作镇定,喊出来的那一声声嘶力竭,连她自己也听得出自己的慌张。佩深连忙跑了出去。她就趁着这一瞬间,深吸一口气,掀开了那床锦被。
与料想的不同,被闷死在下面的,其实是一张平静的面孔。
太医来的时候,方采菱恭谨的将她请了出去。
说是这种地方不干净,不是她这样尊贵的人能待下去的地方了。
上官染烟在心里冷笑,心想你还不知道,最肮脏的事情,原是我亲手做的。
但面上却淡淡的说,“本宫就在殿外等候吧,好歹姐妹一场,送雪姬一程。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也真是可怜。”
里面何太医带着药童还在忙着,就像那个人还有得救似得。
足足大半个时辰,每一刻都是煎熬。直到最后一刻,方采菱平静的声音自内殿之中传来,“雪姬去了。”
殿内女官纷纷跪下哭拜,不过是礼数罢了,没有人会为她掉一滴眼泪。蕴秀宫中古老的编钟被敲击出悠长的哀调。上官染烟缓缓转身,不曾察觉的时刻,两行清泪划过面颊,大概不是为了那个人吧。是为自己已经不再干净的双手。
雪姬位分低微,一生也就做绿玉轩女官那会儿见北辰郁秀莲的次数多一些。宫里人不在乎她,内务府的人连治丧的事情都懒得费心,幸而有上官染烟一一过问琐事,才算是勉强维持着体面葬了下去。
底下人也有些真心感念的,说明成君真是心怀仁德,什么事情都在心里惦记着,对再卑贱的人,也是关怀备至。她听了,也只当没听到。
自然是有人怀疑背后动机的,但她也懒得管了。
雪姬下葬之后,她特意将皇甫明月叫到了明成殿。
有些事,是没办法堂而皇之的说的。兰漪殿上下耳目众多,她不想冒那个风险。
皇甫明月进了明成殿,请安之后,她就让染香把殿内的人都屏退了。只留下佩深伺候。
茶呈上来,皇甫明月叹口气,道,“这些日子也真是够辛苦你了,慕尚宫刚没了,雪姬妹妹年纪轻轻,又遭逢这般变故。这宫里的事情,真是无常啊。”
这也是规矩。既然有宫妃过世了。宫里人见面了,总得先说几句,表示一下哀悼之意。
上官染烟道:“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也是没办法,已经不在的人,总是回不来的,今天叫你过来,是有另一件紧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
“什么事呢?”皇甫明月眯着眼看她。殿内夕阳辉光微弱的落在她脸上,即便这样,也能看见那明艳如海棠的面孔之上,眼角有隐隐细纹浮现。人是不可能不老的啊。上官染烟想着,若是她自己此刻暴露在白日的辉光之下,看到的,怕也是一张日渐衰朽的面孔吧。
她轻声道,“雪姬现在没了,净公主也不能就交给女官算数。过一两天,我打算跟陛下提一下,另帮她找个养母吧,不然就太可怜了。”
皇甫明月的眼睛骤然睁大了,在这昏暗的殿所,竟然还有一种亮的吓人的感觉。她立刻问道,“那娘娘属意哪个呢?”
上官染烟道,“她可是北隅的长公主,这宫里,配养她的,就只有你跟长秋君,只是,我心里还有顾虑。”
皇甫明月一言不发,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上官染烟接着道:“长秋君身为六庭馆馆主,原本就担负着教养闺秀的职责,日后公主长大了,也是要拜她为师的,既然是严师,怕就难当慈母了,另一方面,她父亲是儒门总宪,我怕将公主给她,日后公主的前途也被控制在儒门手中,成为政治筹码,那我就该死了。”
皇甫明月道,“娘娘果然心思缜密,连那么长远的事情都想得到。”
北隅的公主,可不尽然是摆设,先说嫁人,和亲他国为北隅结盟自不必说,就算是下降臣子,那也是带着封地属国去的。有些公主年轻守寡,便是封地的女公爵,有治理领地的权力。在政治上影响也颇重。易氏在前朝权倾朝野,若是再将净公主交给他们,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难以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