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的轮子压过雪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唐娇看着轮椅上的那人,张了张嘴,暴君?叔叔?她实不知道唤他什么好。
心中正为难,轮椅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你们都退下。”唐棣忽然大声道,“让我和公主说说话。”
他简单一句话,就承认了唐娇的身份。
唐娇微微绷紧的弦稍微松了松,同样环顾四周道:“你们先退下吧。”
众将士便退出了院子,只留下唐娇,唐棣,以及温良辰在院内。
风冷如刀,割过唐棣的脸颊,他突然对唐娇道:“如果我能多活十年,不,哪怕是三年,我都会跟你斗得头破血流。可惜啊,我只有一年不到可活了,与其死在这个位置上,倒不如找个春暖花开的地方,静静死在爱人怀里……”
顿了顿,他苦笑道,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所以你不必怀疑我,我……叔叔我对你没有恶意,这个位置是你的,给你了。”
“……不管你给不给,这个位置我都是要抢的。”唐娇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絮絮叨叨的说,“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但你总归帮了我很多,教了我许多……我不会杀你,以后你就在宫里面养老吧,我……我会让人在院子里种很多向阳的花,春天一到,你就能跟妃子一块赏花了。”
“你这小强盗!怎么……怎么和老子那么像!”唐棣无可奈何的一笑,然后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不过这样也好。只希望这个冬天不会太冷……希望我能看见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说完,他朝唐娇抬起手,瘦骨嶙嶙的手指从玄色的袖子里伸出,浑似一具骷髅,被风一吹,微微发着抖。
“走吧。”唐棣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时候不早了,朕该上朝了!便让那班臣子见见朕,也见见你!”
唐娇点点头,走到他身后,推着轮椅向院子外头走。
院子外头,御林军,温家私兵,白家亲兵,投降的禁卫都在等着她。她一动,黑底朱雀旗就跟着她动,然后千军万马随之拔营。
所过之处,太监,太监,宫女,禁卫,妃嫔等皆跪伏在地,有人口称皇上万岁,但更多人高呼公主千岁。
大势在我,众生拜服。
故大军尚未至麟德殿,便不停有赴宴的臣子赶来投效。
有些一来就跪倒在唐棣面前,磕头如捣蒜,嘴里喊着:“微臣救驾来迟!皇上!您受苦了!公主!您受累了!”
有人比他还狠,索性跪行过来,两只膝盖都磨出了血,抱着唐娇的大腿哭道:“公主!臣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给盼来了!”
不等唐娇把他踹开,另一条腿上又抱上来一个。明明年纪已经足以当她爷爷了,还抱着她的腿,没奶孩子似的哭:“公主啊!微臣在万贵妃那卧薪尝胆,就是为了看见这一天!看见您平安归来,微臣死了都无悔了!”
赴宴的臣子一个接一个的赶来,这会儿人人都是忠臣,人人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从来没见过唐娇,但是大家的心早就在她这里了,只是她不知道!
唐娇拖着满腿的臣子,脚步沉重的继续往麟德殿走。
好不容易来到麟德殿,腿上的大臣们纷纷冲过去,替她开门。
酒气扑面而来,唐娇放眼望去,只见了一地杯盘狼藉,却不见万贵妃与天机的踪影。
她心中焦急,开口问道:“其他人呢?”
“万贵妃已经趁乱逃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唐娇转过头,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王渊之白衣黑发,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他怎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用这种方式,与她再会。
唐娇却已经不记得他的脸,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她现在只关心万贵妃的去向,天机的去向,于是焦急问他:“他们往哪逃了?”
“许是去投靠她的哥哥,丰宁侯了吧。”王渊之沉默半晌,回道。
唐娇看了温良辰一眼,温良辰会意,转头对大军吩咐道:“传公主命令,关城门,搜捕全城,务必将奸妃及其同党逮捕归案!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诺!”众将领命,大声应诺。
之后,大军搜捕全城,凡是没能及时投降的万贵妃党羽,皆被族灭,京城血流成河,地面腥臭三日,之后,暮蟾宫作为公主集团的代表,出面安抚世家贵族,在许诺此刻的安定和日后的利益之后,许多家族同意拥立这位新公主,但也有不少人忧心忡忡,觉得同样是女人,只怕万贵妃之祸,又要重新上演。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三日之后,唐娇独自一人站在飞霜殿的台阶前,看着渐渐沉沦至屋檐的那轮残阳,缓缓收拢掌心的书信,眼神冰冷刺骨。
“信上写了什么?”唐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天机给我的信。”唐娇头也不回的说,“说万贵妃现在正躲在一个小渔村,打算走水路逃去南方,好投靠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