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回复是同意,这意味着,蒙慕的仆役生涯即将结束。却是换成了另一种见不得人的身份:杀手。
讲实话,云苏那些年待他不错,东岳也从未苛待过他。然而当他得到玄逸的指令,将一封以云苏伤重为借口的信发出时,他知道,此生永远无法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自杀的感觉是很奇妙的,那种向自己挥刀的恐惧夹杂着解脱的畅快。然而,却不是真正的解脱。
他以死摆脱了仆役的身份,从坟墓中爬出来后。他拍拍满身腐烂的泥土,奔向了西岳。
此后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西岳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潜伏着,接收新主人—穷奇的指令。让他杀人他就去,不让他杀人的时候他就隐藏在暗处泥里,做一株小树。
直到,大地上重新传来了道静的消息。
魔界战败,魔尊死,四位妖主下落不明,化蛇被魔界赶了出来。
他的身边,正带着玄逸唯一的弟子。蒙慕有一段时间着实想了想,那大概就是自己将来的新主人了。
如果还有将来的话。
再一次见到道静,并不是从化蛇手中救下他,而是在南郡的荒山小庙中。明里暗里的主人下了同样的命令:从化蛇手中抢下道静。
小庙昏暗,道静茫然懵懂,神智全失,而蒙慕那时是一只萤火虫。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化蛇,老实说他不敢现身。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消息,传给距离他们最近的和裕。
或许是心虚的事做了太多,他在返回西岳复命的途中被一群孤魂野鬼缠上,险些送了性命。这却让他在面对办事不力的责难时,找到了很好的托词。
后来的事,便顺理成章。和裕成功的接到了他的少主,蒙慕护送他去了东岳。再见到云苏,蒙慕几乎以为他要认出自己来了。其实他没有,他关注的,是他的好友道静。
所有人关注的,都是这位仙家弟子道静。
蒙慕只是一株小树,却要硬生生扎根在道静身旁。他觉得这位公子,不一样。
西岳消了声,任由他跟着道静。或许是认为他在替西岳潜伏,可当他们闯入三平道的时候。却被休与山假死逃生的长老背地里告了密。
那一晚的拷打是怎么熬过来的?蒙慕至今不敢细回想。
……
“你以为道静这个小娃娃和他师尊不一样?”讙打断了蒙慕的回忆,他残酷的揭露事实:“他肆无忌惮的对你予取予求,何曾给过你半点做人的尊严?即便将你送上王位,可勇烈大王在他这个小仙面前还不是一样的俯首帖耳?从你拿出长幽的那一刻起,道静便该知晓你的身份。师尊安排的一切,岂有不告诉徒弟的道理?”
“那么你告诉我,”讙一把拎起他的领子,步步紧逼,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道:“这对师徒利用了你,榨干你的一切价值。然后在你想离开的时候,杀掉了你真人的恩人们,你不报仇吗?”
在这逼问下,蒙慕终于点了头:“我要报仇!”
讙邪魅一笑,又缓缓的把他放在地上,继续道:“那本座的救命之恩,你怎么还呢?”
不幸中的一点点好处,就是蒙慕已经太习惯于这种受制于人的处境。几乎没怎么犹豫,他驯顺的跪拜,投入了讙的麾下。
所见的事实,让道静的心中猛地一痛。然而身上的伤提醒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抹掉嘴角的血迹,在仙库的破洞面前席地而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今日是如何进入无界的?”
穷奇笑声一收,怒视着道静,却不开口。
道静胸有成竹的一笑,声音清清冷冷,继续道:“你不敢说吗?打开轩辕台地宫的并非是金贝,乃是帝裔的身份。就凭你生而凶邪,有可能吗?”
这一句话引得穷奇暴怒,他现出了原形,大团的火焰冒着黑烟翻滚着袭来。烈焰焚掉一切阻碍,在这灼人的热浪前,道静安然闭目,避也不避。
清虚真人和云苏再也看不下去,然而金虹连山却牢牢的制住他们两个。此刻他的身形猛然间成长,太一真君乃是身长七尺顶天立地的英武丈夫。
“道静啊!”清虚真人哭号一声,流下泪来。
就在此时,仙库之中却窜出一道无比炫目的光华。这道红光直冲天际,如巨龙般卷着穷奇的烈焰盘旋飞升,直到极高极高。
轰然炸开!
整个无界爆发了以缑山仙库为中心的烈焰之浪,焚尽一切的飓风席卷而来。几位妖主仓惶退避,却不免被波及。失去了头颅的朱厌因找不到方向,反而靠近了仙库,被当场化为灰烬。
在挽救火焰中心的道静和近在咫尺的云苏之间,金虹连山毫不犹豫。他拎起云苏的领子,连同一旁已经泣不成声的清虚真人,身影一晃,消失于无形。
几位仓惶逃远,看向仙库,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三分惊惧和七分惋惜。
缑山仙库,已经化成一团火焰。那无数让人垂涎的典籍,永远的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