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书生打扮的秀士对新科进士卢照邻道:“升之快看,这就是长安城内,享有盛名的高阳公主。她啊,行为作风可跟一般公主不一样……”
卢照邻面容清矍,神色忧惧:“别瞎说,皇亲贵胄,不可以常理揣度。”只见驸马房遗爱本欲上前搀扶,却被公主耍了袍袖,脸上有些讪讪的退回座位。公主秋水一扫,掠过众人,停在房遗直面上,送上一个艳冠群芳的笑容,房遗直有些尴尬垂下头去,李恪遂上前解围,将高阳搀扶坐下。
李恪笑语:“妹妹,你今日这身打扮真是别出心裁,连这长安八景之一的曲池春晓都给比下去了。”
秀士小声议论:“看我说得没错吧,别说是长在禁宫的公主了,就连寻常人家的女子,又哪有这般作风……”高阳公主风度翩翩,卢照邻已经看得有些痴了。
冷不防听高阳道:“哪一位是新科进士卢照邻?站起来让本宫瞧瞧。”卢照邻一时心慌,突得站了起来,却张口结舌,不知说些什么。
见公主柔荑持一篇墨迹未干的诗作,抖了一抖,眼带笑意,香唇微启,吐出几个字来:“连沙飞白鹭,孤屿啸玄猿。 日影岩前落,云花江上翻。这首《三月曲水宴得尊字》 可是你作的?”
卢照邻结巴道:“回禀公……主,正……正……是在下。全诗共有十句,这……这是第八句和第九句,第一……一句……句是 风烟彭泽里,山……山水仲长园……”
高阳银铃一般的笑声响起:“真是个呆书生,谁让你念全诗了。快坐下吧,杵在那看的本宫怪累得。”众人顿时哄笑出来。卢照邻面红耳赤地坐下。
高阳伸手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一叠诗稿“在帐后看了一上午,翻得我手都酸了,没有一篇中意的。不是字写得难看,就是些花红柳绿这样的俗词,若都是这样写诗,今春与去岁又有何不同。唯独这两句诗还将将入得了我的眼,偏偏你却又要给念全了。”
众人又是一阵讨好的笑声。也有人谄媚道:“我们都是庸才,写得尽皆庸诗,公主不喜欢,就随手撕碎,弃之也不可惜,免得污了您的眼。”
高阳娇嗔道:“这可是你们自己说得,我可就撕了?”
众人起哄“撕,撕啊。”
高阳娇嗔:“真撕了?”
“撕,撕。”
高阳顺手将诗稿撕成几瓣,顺水飘走。“好,撕得好,弃得妙!”众人又报以一阵掌声。卢照邻第一年到京,哪经过这样的场面,头已经要埋到桌子下面去了。
房遗直有些看不过去,小声提示李恪:“如意好像去了很久了。”李恪接话,端起面前空杯,倒置:“对啊,高阳妹妹。你身边的丫头去沽酒还没回来。这船上美酒已尽,又哪来的诗兴呢。“是啊。难得三哥今日也来助兴,快去找如意回来,我还要与她一同品诗呢。”说罢执扇捂嘴一笑,名艳如花。
曲池畔胡商酒肆,作公主侍儿打扮的媚娘却未能减损其雍容的气度,她提着各样佳酿穿过露天酒肆,绕过轻歌曼舞的胡姬向湖边画舫走去,只是脸上神色与满园春色不同,颇有寂寞清冷之意。趁媚娘未注意,有一俊朗的男人从媚娘手中抢过酒具。
“多日不见。”他欲帮媚娘提酒,媚娘本心事重重,却被这男人下了一跳,
转身一看,竟是吴王李恪。“吴王……”武媚娘称呼道。
李恪向媚娘笑道:“你们二人这个诗会名动京城,吸引的今日本王也来参与参与。”媚娘寒暄道:“都是为了公主的兴致,怕她在房府憋坏了,却不想一玩就玩了十日。这些京里的官宦子弟,文人墨客闲来无事,又忙着结交些刚刚登了金銮殿的进士及第们,一听说有这个曲江诗会,都兴致勃勃,甚而以讹传讹,便成了现在这样。公主呢,每日一定要等到有佳作才肯华服现身,引人浮想联翩,玩得不亦乐乎。”
李恪挠头笑语:“我这个高阳妹妹,从小性格就与旁人不同,总是有惊世骇俗的想法。连父皇也拿她没办法,这次将她指给房家二公子,也是为了能让房玄龄老相国管住她。谁想到竟害媚娘你领了这个苦差,时时要陪她耍闹,请受李恪一拜。”李恪虽连着抱歉,也有见媚娘气色不佳,故意笑闹的意思。
媚娘却始终情绪淡淡的:“今日既来之则安之,吴王就好好的与众文人赋诗,媚娘好好做公主的侍儿。大庭广众,游人如织,你我在此交谈甚久,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李恪停住脚步,对媚娘道:“今日答应高阳妹妹前来,就是为见你一面,这酒我提去舫中就好,那边杏花林里,有人等着见你。”媚娘听李恪此言,支支吾吾,心中一震,不免想到是李世民:“你说的是……”不等李恪回答,媚娘便匆匆别过李恪,提裙跑向林中。媚娘在人群中穿梭,满面焦急,脑中闪回她在宫中与李世民诀别一幕。
一年前,媚娘从甬道一路跑来,神色仓皇,行至寝宫门外,却见宫门在她面前关上,媚娘拍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要杀我,你告诉媚娘啊?你为何不开门见我?”
寝宫内没有任何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