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托腮道:“如意啊,我父皇对你如此,你竟然还替他说话。不就是一个什么狗屁不通的谣言,‘唐三代后,女主天下’。可笑,我若是你,才不会乖乖的隐姓埋名,就这样含怨出宫,定是要将他的甘露殿搅的鸡犬不宁才是。你可是他心上的人,好不容易才抛开所有,走在了一起,父皇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还有那个什么长孙无忌,我高兴呢,叫他一声皇舅,不高兴呢,才懒得理他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老狐狸。”
媚娘试图转移话题:“你们李家的公主倒都是一个样,见面三分亲,也不管别人听了没听,竹筒倒豆子的说个没完。”高阳回首:“你说的是晋阳姐姐吧。我听九哥说了,你们原来特别好。”媚娘略有些伤感地点点头,仔细端详高阳面容:“别说,你还真有些像她。”
高阳撅嘴道:“可惜啊,我是庶出的公主,不一样的。你看啊,皇后去了那么多年了,就是因为长孙无忌几次三番的拦阻,让父皇到今天都没能有一个情真意切的枕边人。我给你数数,在你之前啊,父皇是喜欢德妃的,谁知道牵扯到谋逆事情里去了,后来是杨妃,人也好,所谓温良恭俭让哪一项都不缺,刚说要立后吧,就被长孙死谏回去了,再后来就是你了。我看这个皇舅啊,一肚子鬼心眼,不瞒你说,满朝文武我最讨厌的就是他。”
媚娘见公主言至此,心又凄凄,不知如何回答:“可能他所惧怕之事甚多。”
“如意你说的他是谁?父皇还是长孙无忌,父皇是一国之君,全天下都是他的,有什么好怕的,偏偏要受别人的钳制。长孙无忌就更好猜了,谁不知道,父皇若立了别人为后,他在朝中的地位,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意,你说我分析的对吗?”
高阳口口声声叫媚娘如意,全是因为李世民为避人耳目,让媚娘恢复本名,以高阳公主陪嫁身份入住驸马府之故。二人此前虽不相识,但高阳性格开朗,举止又似晋阳,倒是与媚娘一见如故。
“一半一半吧,我的事太复杂,现在不敢想,也不想想。还是说说你吧,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房遗爱?”公主又道:“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他,只是一个没见过面的人,突然就要做我丈夫,要我与他朝夕相对、休戚与共,耳鬓厮磨。做不到,况且……”
高阳公主揽过媚娘,附耳对她说了几句:“其实我也有心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媚娘一听此人姓名,登时一惊,将手中牙梳跌落:“公主,他可是……”
高阳见武媚娘如此,朗声笑道:“有妻室的人是吗?其实我才不在乎,有一次他在父皇的家宴上吟诗作对,一袭青气,对月邀诗,好不风流倜傥,我就喜欢上他了。”高阳面上浮现无比向往的神色,“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
媚娘有些心不在焉地:“哦,是这样啊,看来凡事皆有前缘。”
高阳越想越美:“如意你说这样好不好,三日后回宫之时,我便向父皇首请,让他重新下道御旨,将我改嫁给……房遗直可好?”
媚娘捡起牙梳,重新帮公主理发:“公主,你这又是说玩笑话了,陛下金口一开,自是无法更改,这下诏岂是儿戏。你一堂堂大唐公主,又怎么可能在三日之内连嫁给他兄弟二人,岂不是让满朝文武贻笑大方。”
高阳踱至案边,嗔怒道:“哎呀,我生来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本来嘛,相亲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偏偏总有外人硬是要横生枝节,棒打鸳鸯,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造得什么孽。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他房遗爱就是再好,再招人喜欢,可在我高阳这里,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媚娘听公主这话,若有所思。高阳见媚娘眉目低垂,鼻倚琼瑶,眸含秋水,颇有一番美态,不禁也为之惊叹道:“媚娘,怪不得父皇这么喜欢你。别说你这倾国倾城的貌,就是这一头长长的青丝,也让人爱不释手啊,哎,你坐这别动,反正今夜呢,你我两个有心事也是注定无眠,就让本公主为你梳一个漂亮的发髻。”
不由分说,高阳便从妆奁里取出自己的梳盒,欲替媚娘梳头。打开来一看,林林总总,竟有上百种发饰,玲琅满目,金光璀璨。高阳便兴奋的拿起其中的一把牙梳,帮媚娘拢发。媚娘因在想心事,也就不推辞,任由她折腾。高阳捏起一根彩钗在媚娘头上比划:“这个琉璃蝴蝶钗?钗上蝶双舞,不好不好,小气了些,也不符合你现在的心境。”
高阳放下又拿起了另外一只:“金丝琥珀结条钗?倒是挺配你的,走起路来还会迎风微颤,我也特别喜欢。不行,还是留给自己吧。”
媚娘一眼看见了一只简单大方的水精雀翎步摇,心中一动,忙道:“就这个吧,我挺喜欢的。”高阳拿起那只来比划。莲花铜镜中,媚娘的心却早跟随这只步摇飞到了半年前的辽东。
那日的中军大帐内,是媚娘第一次和李世民肌肤相亲。
媚娘莞尔一笑,头上结钗步摇如影晃动,李世民不禁看痴了。
李世民:“我胳膊动不了,你帮朕把它们都取下来吧,金灿灿的,晃得朕这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