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追上陶昌时和刘石仙时,东平城北门外的江面上,已是如同着火了一样,已有五六艘船起火。蛇人并没有船,都是隐在水里,这些着火的船想必都是狼兵。这支不可一世的队伍现在溃不成军,那些船一边在下沉,甲板上的火势又借风势,越来越大,边上连救都没法救,那些船上的士兵真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时看到有一个全身着了火的士兵走投无路向江面跳去,但一跳下水面便又无声无息了。
江仍是这条江,对手也一样是蛇人,但是现在的蛇人却已和先前那批大不相同,一阵阵如浪潮涌来,忽进忽退,几乎每次攻击都伴随着狼兵的厉呼,谁也不知是哪一首船接下来就要遭到厄运了。
甄以宁有些气急败坏地道:“统制,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江面上,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蛇人脑袋。因为是夜晚,也看不清,狼兵虽然仍在不住放箭,但箭矢威力也不大。我手紧紧抓着栏杆,道:“前锋营保持队形,不能让蛇人攻船!”
到了这地步,急也没用了。如果强行冲过去,自己乱了阵脚,那前锋营便要重蹈狼兵的覆辙。甄以宁点点头,伸手挥了几挥,前锋营的船此时倒放慢了速度,一点点靠上去。
我看了看四周。如果蛇人攻上来,那也只能是混战一场,恐怕也没法子指挥。我抓着靠在一边的长枪,向舱下走去,甄以宁急道:“统制,你去哪儿?”
我道:“我冲到前线去厮杀一阵。”
甄以宁怒道:“楚将军,你现在不是冲锋将领,你是这三千人的主帅,岂能弃指挥于不顾,一味死斗?快回来!”
他说得极不客气,我也有些火起,叫道:“蛇人攻到眼前了,只能各自为战,指挥也毫无用处,我不能让弟兄们在前面厮杀,自己躲在后面,不然战后我无颜面对死去的弟兄。”
甄以宁喝道:“将有斗将,有策将,不是只有拼死厮杀才显示你与士卒同甘共苦。现在情势危急万分,楚将军,你若有闪失,死你一个事小,却是让全军士气大跌,那你的罪孽便是百死莫赎。”
他的话像一根无形的绳子,我也不由站住了。现在不比当初占上风的时候,这一战我们绝对是败了,现在要是我真被蛇人干掉,那前锋营也将斗志全无,恐怕更是害了人。我将长枪一顿,大叫道:“弟兄们,生死在此一举,楚休红就在此船上,绝不移动半步!”
我的喊声并不很响,但现在结成方圆阵后,六艘船相距都很近,我的话他们一定也听到了。他们都怔了怔,有人大声叫道:“誓将马革裹尸还!”登时这一阵的五六百人同时高呼起来:“誓将马革裹尸还!”另一处的五六百人也同时高呼起来,一时间江上声浪滚滚,应和着如沸涛声,像怒雷惊飞。
“誓将马革裹尸还”,这本是军中一首战歌中的一句。因为这首歌谱子太难唱,唱出来既不好听,又有什么“裹尸”之语,也没彩头,很少有人去唱,比那庭天作词的《葬歌》都要少唱。此时他们喊出来,却更增一股豪气,我心头也不由一热,想要喊什么,可一到喉头又说不出来。
前锋营在水面上实是不及狼兵,但前锋营挟两胜之威,蛇人的第一波攻势又被狼军接下来,我们两个方圆阵插入狼兵散乱的阵形中,正好击蛇人之惰归,一阵箭雨射下,水中登时又翻起一阵波涛,不少蛇人中箭,从水中浮了起来。
也许可以反败为胜吧。我把长枪顿了顿,叫道:“保持阵形,伤船马上退后抢修!”
蛇人吃了这个小亏,大概也要调整。它们刚才攻势如潮,现在江面上有四艘船被击沉,有不少蛇人已经爬上甲板正与狼兵力战。别的船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救援伤船,那四艘船上的士兵眼看不时有摔下来,连同起火的船只,狼军这一败真是迅如雷电,惨不忍睹,要是褚闻中一见他引以为豪的两千精锐竟然败得如此之惨,又如此之易,只怕要气死不可。
狼兵一共不过一万,现在调到我麾下的就有两千。要是这两千全军覆没,对狼兵的打击可不小。我让伤船退后抢修,但着火的船还可以开动,可被击沉的船哪里还动得分毫?只听那四艘船上的士兵惨叫连连,不时有士兵被拦腰斩为两段,摔进江中。刘石仙的座船被击破后,他那一阵的船正拼命冲上,但是这回却不像以前,靠得太近,几乎不消半刻,一艘船便又被击破。
现在,有五艘船受伤了。我叫道:“甄以宁,命令我军各船顶上去,用箭开道,把伤船救回来,能救出一个是一个。”
甄以宁停住手中的两盏灯,道:“统制,刘石仙将军危险了!”
刘石仙的船因为冲得太急,已冲到蛇人营中。他的船比较坚实,虽被击破,但水进得慢,现在还有大半在水面上,但是蛇人也已攻上甲板,狼兵和蛇人搅作一团,黑暗一片中,我也看见他们船上有灯在闪动,虽然我不知含义,但那舞得甚急,定是危急之意。
我咬了咬牙叫道:“曹闻道!马上上前救援!”转过头又道:“甄以宁,让任吉与我船平行,一起上前,其他船只跟上,随时准备将跳板搭到我们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