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不舍。痛楚。
——好……在此……以血、以魂、以命……向至高之灵与至极之道起誓……我愿就此堕入不灭不生之虚无……将此外道之躯与不洁之心……就此抹去……至此万劫不复、永消存在……
黎行颤抖了起来，他拼命地扭动起来，向贺怜伸出手，试图触碰到她。
“你想要抓住谁呢？”声音变得虚弱无比，仿佛先前的怒吼耗尽了全部的力量，“无论是谁，都已经不在了啊。”
停滞。
破碎。
那是终结的声响，带着早已深埋的最后话语。
——对不起……明明我是这样地、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哀嚎。咆哮。破土而出的妖魔带着撕碎心魂的绝望，贯穿脑海的痛楚将脑髓搅得四分五裂，以针线缠绕的伤口全然迸裂，腐烂的血肉破涌而出。那是早已坏死的伤痕，越是遗忘就越是致命，终于在这一天将时间带来的苦痛在瞬间喷洒。可必须要忘记这些不是么，它无法愈合，所以只能对痛楚视而不见，这样就能活得久些，无论内部再如何腐坏，总还是能继续苟延残喘。
“没有人想当怪物的，所以即使渴望成为人类、也是理所当然。这是她期望的，亦是你希望的。”
那就抛下这一切，继续去成为人类吧。尽管弱小却能够拥有幸福，尽管弱小却能够不再绝望，尽管弱小、却能够与什么人相爱相知，在这个世界上永恒地延续。
黎行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颤抖也消失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宛若死去。
“是啊，大家成为人类就好。”他轻声说着，“没有人要去变成怪物……应当成为怪物的，只有作为怪物而出生的次品。”
黑手机震动了起来，那是前所未有的剧烈，弹跳的身姿像是拍手欢呼的小丑。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是啊，只是需要力量。需要能够突破规则的力量。需要能够否定诸神的力量。再丑陋也无所谓。再疯狂也无所谓。再不堪、也无所谓。
这时黎行忽然明白了先前那个无法看清脸庞的少女口中的异常，黑暗中的混沌亦窃笑了起来，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结局却殊途同归。
“可是唯有你、无法得到救赎。”
黎行却笑了出来。
“好啊。”
“只有你、会注定在在无声无物的混沌深渊中独自一人，在万年的孤寂中逐渐腐朽。”
“无所谓。”
“你会失去你的一切，连可能拥有的都会被一点点撕碎破坏，你只能看着她们幸福，可却不会有人记得你。”
“理所、当然。”
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多么可怜啊，那个人为了让你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而献出了自己的存在，可终究却无法阻挡命运的洪流。”
疯狂与绝望拧碎了他的灵魂，粘稠的混沌浸染了他的身体。
“可我还记得她啊，虽然不多，可我还是想起来了。”黎行看着天空，“我想起她在那个雨夜里流着血，向那些人下跪说希望能让我活下去。我想起她在那些人的笑声中爬到我的身边，然后摸着我的脸道歉……可她甚至不是我的母亲，她只是个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的蠢女人啊。”
声音沉默了下来，可黎行却依旧说着。
“这些人也是一样的，为了素不相识或是一面之缘的人牺牲自己的生命，连身体都千疮百孔，在死前想着的却不是自己。”
在黑暗中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所以无法知道在声音中夹杂的是哭还是笑。
“没理由啊，好人总该是有好报的，没理由她们死了，那些杀她们的人却可以活下来继续杀别人。发出笑声的不该是那些拿刀的人……他们是谁？”
无面少女的幻影出现在身侧，混沌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所以他看得到她，而她亦成为了他的助力。
少女抬手指向银光与血芒后的那片黑暗道：“是和他一样的人。”
“是时候了。”自语般的声响渐渐轻了下来，“你在那一日诞生，我亦在那一日死去。你是为了复仇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是为了看到那些人流血而苟活于此，现在是时候了。”
既已死去，那便进化吧。昂起你满是鲜血的头颅，一同咬牙切齿地念下缔结契约的话语吧。
“我们非人非神，是故不敬不畏不洁不信，在我们面前没有无法杀死的敌人，只因我们便是野蛮的化身，就这样丑陋地撕咬，然后将那些放声大笑的家伙一同拉入无底之渊。”
何谓歼则？
否定、修改、超越，进化之上，无则无规，是故无死无灭，亦无穷无尽。
以意志引出力量、以血魂构筑力量，然后以身躯驱使力量。
黎行抬头，所有的人都说出了同一句话。
“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终将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