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桷树老房子一改以前阴森氛围,变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起来。
不说赶场天人山人海的场面,光是他家的伙计,就够坐了两桌!
赵木匠介绍了几个徒弟过来,刘家又新收了几个学徒,都是青壮年,干劲十足,上工还算安静,一下了工就吆吆喝喝,吵得刘家二楼阁楼的木板都嗡嗡作响。
春花当时就是看中老房子宽敞,那租金可比平常铺面贵上一两倍啊,就是因为比其他袖珍店铺宽了四五倍不止,弄了家具摆场,做了小车间,都还有多余空间供人居住,因此阁楼一直都空着装灰尘。
终于,小阁楼有了用武之地。
生产规模扩大,占地面积增加,人员增多,样样都需要空间。刘家人一合计,就把卧室倒腾出来,女性住阁楼,男性挤挤凑和住小夹间,男女主人卧室仍不变。腾出来的房间便存放成品,将小车间占的位置空出来,用于生产。
出现在刘家的男性猛然增多,刘三最是保护女儿,为闺名计,在前厅和后院间设了一道门。反正木板多的是,又弄了一条走廊,专供家里的女性出入。吃饭亦不像以前一般主从同食,而是分为内外间,各自为营。
人手多,效率奇快,花了一两天时间归置,终于有点像个小型工场了。
不得不提提陈夫子,此人富贵生活浸淫过,大风大浪经过,年轻时挑剔无比,怪异无双——不然也不会年过六旬仍是孑然一身,年老时在一户普通农家安安生生过着,竟觉得小日子平淡又多彩还最适合她不过!年轻时最怕孩儿们吵闹,最爱幽静。现在却觉得一天之中平静生活突然来点小插曲,也不是不能忍受。
二壮夫妇本来以为她在刘家最多呆不过半个月,现在看来,她居然有长久过下去的打算,不禁在私下里递了多少次眼色,感叹随着年纪的增长,千金娘子的性格亦变化多端起来。
刘三两夫妇从小失恃,家里突然来了位和母亲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不由得把他们那一腔思母之心转嫁到她身上,平时恭恭敬敬。闲时嘘寒问暖。再加上小娘子们吵吵闹闹斗来斗去,平添了几分乐趣,把个曾经官家出身的娘子伺弄得舒舒服服。再也不想离开此间了。
接下来就是大生产时期了,一面是自家铺子需要,一面还要供应县城店子需求,客人们都催得急,不加紧生产不行啊。伙计老板不分主从都下到车间。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再有两个月就过大年了,趁着好时节,大家都多赚一点钱,过个好年。
立冬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是一阵刺骨的寒风。便是一场落地成冰的冻雨,虽然只略略撒了几颗雪米儿,但此地不烧炕。其实冷起来比大雪连天的北方更甚。不管裹了多少层衣物,总有那无孔不入的寒风钻进身体,冷得人瑟瑟发抖。
做活的人颤着手指摸着一团冰似的工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过不了多久。手心起热来,渐次全身。到搬运成品时,竟还脱了外衣,挽起袖露出一小截胳膊来。
大家都笑道:“还是有份活干好,不遭冷,还能赚家用。在家都是闲着,消耗粮食,主人有好生意,也给我们伙计造福。”
刘三累得像头牛,里里外外,都要他来忙活,幸亏有个好助手张阿生,算账理财样样不落,人还忠心,时常和主人一起外出送货,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刘家人员不足的情况。
最忙的时候,家里的娘子军都得去帮忙,不过是收拾糙纸,购置捆绑零部件的箩索,统计数量的轻省活,虽然琐碎,但也让刘三松了一口大气。
随着郑家订购量的增大,就连发货都要一个专人跟踪才行。有时候郑家忙不过来,就开了清单让船老板给带来,却不曾给钱,刘家只好出一个人专门押货兼收款。
伙计们都是老实人,捏着不是自己的银钱都害怕,刘三便派了大牛去。大牛时而淘气时而憨痴,偶而干起这活亦得心应手,跑了两遍,竟有些有得,和妹妹拍着胸脯炫耀道,“跑县城的大船,有两只,镇上一只,县里一只,同一个老板,每只船都定时跑一个来回。两方发船,都是寅时正,顺水二个半时辰,逆水四个时辰,中间再花一个时辰等人,申时二刻准点到岸,当天去当天就能回。其实县城没啥了不起嘛,和我们镇子差不多,不过就是人多了一点,地方大了一点。都不多,没多长两个鼻子!”
春月春雪睁着亮晶晶的双眼,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边好奇地问:“大牛哥哥,县城里有好吃的吗,有好玩的吗,有杂耍的吗,有卖花衣裳的吗,河水宽吗,有水鸟吗,有青砖大瓦房吗……?”
大牛被一串“吗”字闪瞎了眼儿,忙叫道:“停停停,哪那么多问题,咱一个接一个地问嘛!你们两张嘴,我只有一张嘴,哪回答得过来!”
“有好吃的糖葫芦吗?”
大牛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道:“有是有,不过哥身上没钱,不敢买!山楂果又红又圆,熬得稠稠的糖浆一裹,我就是算吃不到,上去闻上一闻,瞧一瞧,就心满意足啦。我们镇上偶尔来卖粮葫芦的小贩子不晓得死哪去了,害我馋了一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