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辉映下大地一马平川,定睛能看出里许方圆,正前方模模糊糊似有一物隅隅独行,其物身矮体胖,非狼非虎,倒像极了一头人立觅食的黑瞎子。
舍月示意二人止步,将身上九环摘下分执手里,这东西叮铛脆响,很不适宜夜行使用。舍月曲膝躬腰窜步如猫,直向那物扑去。其身形展开极似一条机灵百变的狐狸。
不料那物突然止步,仰面向天竟然打出一个人类般的喷嚏。
舍月只好伏在草丛,静观其变……
“好凉爽的夜啊!”那物居然又发出一声人类的感叹。
舍月知道,前面这物定然是人啦。
舍月缓缓直起腰身,做作地咳嗽一声。
那人吓了一跳,询声来看,一看之下,似乎很吃惊,一句话出口顿时把舍月气得面泛寒霜。
那句话是:“啊呀,你是人吗?”
舍月力贯双臂持环护住前心,一步步走到这人近前,心中气恼地想:这厮什么眼神啊?怎么张嘴就骂人呢?
“喔,果然是人,我还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呢。老喽、老喽,眼神不济喽。”那人一面仔细打量舍月一面慰己自叹。
听到这句赞美,舍月一肚子气恼登时化做无形。此人前后言语相差十万八千里,给人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细细一想又很受用。
月下这名夜行者是一老头,枯干瘦小须发灰白,后背包袱,冷不丁一看臃肿肥大,那是背后包袱缘故。包袱的包皮是藏青粗布,清冷的月下,透出一股凛凛生寒的杀气。
这种感觉只有常年刀头舔血的人才能体会。
此人目光清幽晶亮,直有夺人魂魄之势,站在原地不亢不卑,目注舍月轻轻点头。
舍月越发觉得此人非同一般,于是言语间极其客气,落落一礼道:“老人家,小女子冒犯,惊扰您了。”
那老头呵呵一笑,“无妨,无妨,我已经是三分人、七分鬼,土埋大半截,何来惊扰一说,若说微惊,那倒是有的,老夫还以为凡尘缘尽,今召有仙女相邀,引我位列仙班呢,怎料,呵呵,怎料教老夫空欢喜一场。”
舍月越发不好意思,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幸好叶流水与寨农怕舍月有失,咕颠咕颠由后面跑过来。
“你们三人同行,邀月踏青,真真羡煞老夫。”老头一语双关,言语中颇显落寞,言罢转身回头,依旧自顾自前行。
舍月心有不忍,脱口道:“老人家,您去往何方?若不介意,我们暂且同行。”
那老头霍然回首,目光晶亮看定舍月,凄然道:“老夫要去东海看望一位老友,路途遥遥,同行也不过是半个残更而已,还是不讨扰了。”
舍月闻听心中一凛,世上竟有这般巧的事,刚想到这,叶流水扬声大叫道:“老人家,如此我们正好同路,我们正要去东海边的泽山。”
那老头一怔,皱起眉头道:“泽山?你们怎么知道我那老友住在泽山,难道你们也要去泽山吗?”
这种狡诈的以攻为守,登时把舍月封成了掩嘴葫芦。再争辩反有跟人前往讨人便宜之嫌,舍月涨红着脸暗骂叶流水多事,又一想最多事的就是自己,平白问人家去哪干什么呀,一看这老头就城府极深,这回可有的防啦。
“老人家,我们三人正要去东海边的泽山,难得同路,我们不妨一同前往,沿途也好有个照应。”舍月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心中却暗暗祈盼,你最好说不可不可。
“好、好、好,如此甚好。”那老头一口气说了四个好字,接着又道:“正好我久不去东海,又兼年老糊涂,全忘了去的路径,有你们三个年青人带路真是太好啦。”
“路径我最熟了,这方面还请老丈放心。”寨农也看不到舍月的脸色,只知道一味逞能,说完便领头羊一样冲到了最前面。
舍月好生后悔,后悔跟这两个糊涂蛋同行,但后悔归后悔,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说一步。
行走言谈中舍月才知晓,老头姓冬名阿大,此番去东海是履昔日旧约,至于约见何人也不方便问,反正到了东海自见分晓。
冬阿大原来在金百旺老汉家住得很是惬意逍遥,本来这种逍遥的日子还可以延续,却因为金家老两口与冬阿大年纪相妨,最主要的是金氏老太婆,特仰慕冬阿大的博学多才,言谈举止总以冬阿大为中心,先前冬阿大很不适应,极不适应和异性独处,后来好不容易有点习惯,奈何金老汉反不适应了,自己老伴常和别个老头促膝闲谈,那滋味不入其境难知其味。金氏老太婆人老挡不住嘴甜,一口一个冬大哥,叫得油拌蜜一般香甜,便引发金老汉时不时生出些醋语酸言。同一屋檐下刚刚生活半个多月,三人就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派;老太婆不念旧情倒戈相向,一味坦护冬阿大,把冬阿大当做小鸡子一样护着,而自己就是那只挡风遮雨的老母鸡。从此老两口拌嘴吵架家常便饭,恨得金百旺老汉虚火上升,日日长吁短叹,暗恨自己引狼入室。这种日子对于冬阿大来说很甜蜜,但冬阿大不敢再过了,再过下去一世清白恐怕要毁在这里,于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