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星辰伴着田野里凉爽清香的空气,一口气走了七八里路程。
隐隐听身后有异响传来,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匹大头怪物跟着来啦,奚落花大奇,更不解的是——鸾铃挂在马的脖子上怎地毫无声息?难道此马真有异处不成?它在寂静的旷野行走,竟能隐避颈下的铃声,心中不免有些惊疑。
站定身子看着那马。
大头怪物期期艾艾地靠过来,脑袋首当其冲,呼哧呼哧的鼻息搞得奚落花脸上有些痒,一丝甜蜜温柔的东西蓦然涌上心头,不由伸手轻轻抚了抚马头。马头回蹭奚落花,仿佛两个原本无猜的朋友要对方原谅自己一样,都扭扭捏捏,都不好意思。
奚落花上前按了按马背,意思是——我要骑上去,不知你让不让。
马纹丝不动。奚落花放下心来,翻身骑上马背,便感觉如同坐在蒲团上一般,温暖柔软、舒适无比,想是此马平时讨了无数的精细草料,养得体壮膘肥缘故。
奚落花没骑过马,但见别人骑过,也不懂骑马的讲究,缰绳鞍子也不需要,需要也没有。马背上扭了扭屁股,感觉挺满意,于是拍了拍马的后臀,意思是可以走了。
丑马见奚落花骑到背上,也马心欢喜,尾巴甩来甩去,屁股挨一巴掌却不前行。
奚落花挺奇怪,畜牲就是畜牲,这么直白的意思都不懂,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不走哇?”
丑马停止甩尾,晃了晃脑袋,稳稳地驮着奚落花往前行去。
奚落花心说:乖乖!原来真跟娘说的那样啊,这家伙懂得人语呀!
一人一马缓缓向前,奚落花感觉屁股下面异常温暖,在空旷寂寥的原野里顿感有些依靠。知晓此马粗通人性以后,心中再不敢存蔑视之意。口中絮絮叨叨,不顾马听懂听不懂,捡些与小娘平时相处的趣事,讲给它听。丑马摇头晃脑,想是也很惬意,往后抿着一只耳朵,似乎听得很认真,脚下却把步子走得四平八稳,教主人在背上坐得如同炕头一般。
月亮渐渐向西,距离单城也越来越近,四野依旧荒凉,走了这么久,竟不见夜行的动物出没,只有小虫儿在草丛中伸脖子细吼,一闻马蹄嗒嗒,便吼也不敢吼了。
奚落花慢声细语,正告诉丑马此一行的目的。忽然感觉马蹄放缓,停了下来。
奚落花一怔,收起心神抬头一看,见去路上站着两个人,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奚落花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可不正是两个拦路打劫的贼人。
那两个拦路贼也已看清来的一人一马。
一人说:“兄弟,咱俩第一次劫道,就碰上这么可怜的肥羊,太晦气了吧?”另一个人道:“哥,晦气是挺晦气,不过这不叫肥羊,分明连瘦羊都称不上。”
原来二贼见马是丑马,姑娘虽然年轻,却是个小罗锅。便互相大倒苦水,言语中奚落花与马似乎已是二人的馕中之物。
其时正是后半夜,下弦满月刹是明亮,加之四周空旷,月光照下来如碎银铺地相妨。贼人眉眼分明,被奚落花看得真真切切,第一个开口的贼人说了那话,是不打算做这单生意的,并非嫌利小,而是持钢刀的右手分明已经抖做一团。
奚落花看着好笑,顽皮心起,也不把二人恶语放在心上,一味琢磨,怎样作弄作弄这两个拦路贼人。
俩贼都以为奚落花吓破了胆,他二人也不想一想,这么荒凉的地方,胆子小的姑娘哪一个敢来,恐怕连小伙子都没这个胆量,况且还骑着一匹马,想跑早就跑了,便是丑马稳稳地驻足在二贼对面,也是没有把二贼放在心里,对付这两个笨蛋,丑马有十足的信心。
小贼道:“哥,信弟弟的话没错吧?拦路打劫无须拜师,别人做得,我们便也做得。”
大贼回道:“你算地真准,我们还真没出半个月,就在这里开了张,哥算服你啦。”
“是吧是吧。”小贼得意洋洋,“打劫必须要有耐性,不能说每天出来都劫到人,十天八天劫着一个就很不错了,现在同行多多呀,听说张捕头白天当差,晚上也蒙面开始劫道啦。”
奚落花忙打断二贼的对话,用柔弱孤苦的语气道:“二位大哥,小女子身上分文没有,只有一粒小小珍珠,就给你们谁吧,求你们饶了我的性命。”嘴里说着,当真从怀里摸出一粒珍珠,摊在手心,遥遥冲二贼展示。
二贼都有老婆,奚落花虽然白玉微瑕,也算少有的美貌,这二贼虽然敢偷敢抢,却也有怕的事。俱内是不分种族不分血源不分职业与年纪的,大头马长相丑陋离奇,骑回去怕丢不起那人,况且必竟是抢的脏物,招摇惹眼被官府抓住,可是不妙。于是四只贼眼简直要撑破贼眉,齐齐盯着奚落花手中那粒珍珠。珍珠更似挑逗一般,在月光折射下越发莹莹闪烁。
大贼小贼四只贼眼慢慢回转,四道目光缓缓粘在了一起,心中都是一样心思:珍珠只有一颗,这得怎么分呢?
小贼心眼儿多,加上口齿伶俐,开口言道:“大哥,人和马归你吧,那颗小珠子给我,我吃点亏也没关系,谁让你是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