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人。我们慢一点。别撞一起了。”
不远处就到白羽都的后门,凌非看到前面的马车,知道是那个女人夫家的车,驾车人和城门上值班守卫的喊话都能听得清楚。他不想再与那女人有什么接触,让丹原决驾得慢一点,保持距离。
丹原决加大力度,让马的速度降下来。他思考的是这个方向离那位神医所在的下城区是不是很近。
“你怎么回事,呼吸都有股酸苦味,你中毒了?”
丹原决点头:“说是中了‘黑羽之影’的毒。
“黑羽之影。没事。晚点到我家,我给你解药。你身体不错啊,中了这毒还能有劲走这么远的路。”
丹原决自嘲道:“命不好还敢自作金贵吗?”
凌非呵呵地笑两声,说:“你看上去就十七八岁,怎么身上透着沧桑之气。”
值班守卫远远望见黑暗里有马车朝城里来,就专程开着门等着。前面马上到城门口了,凌非猛地一抓马的缰绳,马骤然停止奔跑,丹原决差点被弹起撞到马屁股上。车厢也因此翘了一下,里面的那颗宝石滚了出来。凌非反手接住宝石,冲那个狐疑走向他们的守卫一点头,把宝石丢给了守卫。
守卫接下宝石,被这个头吓了一跳,仔细打量车上的人,有一人是贵公子凌非,赶忙喊:“首长好。”
凌非点头。
守卫想把宝石归还凌非。凌非摆摆手,说:“你辛苦了。这是我朋友。我们从外面办事回来,晚了点。”
守卫不敢多问,眼睁睁看着马车进城了拐向酒肆巷,才缓缓关上后城门。
雨已经变得很小了,丹原决衣服快要湿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因为中毒的关系,他被雨水冷得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想到酒喝下去能全身发热,赶走不适的寒意,他的喉结不禁上下浮动。
酒肆巷,顾名思义,是酒馆一条街。马车一转进巷口,一排令人眼花缭乱的灯笼照得人发晕。各个店的招牌在细雨红光下透着些暧昧,流着些温暖。
“我们进那家天香阁。”
马车在酒肆巷最大的酒馆天香阁前停下,凌非一下车,就有伙计出门来迎,嘴上亲热地叫着凌大爷。由于丹原决是外乡人,他特别关注别人的背上是否长着翅膀。他惊奇地发现,迎客的伙计是没有翅膀的,也就是说,这人不是名羽民。
凌非吩咐伙计说按老规矩来,伙计应下后春风满面地去张罗了。
凌非走在前带路,边往台阶上走,边对丹原决说:“这里是整个白羽都最让人舒心的地方了。”
他们进了一个巨大的房间,凌非带丹原决穿过两个厅,走到一个以红色布幔隔开的厅中。这个厅比四周要下沉一些,里面摆着澡盆,澡盆里的水上浮着花瓣。
凌非脱了外衣往一个澡盆走,同时对丹原决说:“淋了半天雨了,先泡个澡,然后咱们喝个痛快。对了,我还要听听你袁却讲故事……”
凌非的声音渐渐如同梦话呓语,在升腾的气雾中消散了。丹原决本想问一句,却因泡在澡堂里正舒服,疲软的身体更加使不上劲,就不说话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有这么好的洗澡地方,出来前就不该在苦役工场磨石作坊底下呆那么久,浪费气力。
忽然,丹原决鼻尖嗅到一阵香气,似有若无,似远若近。他闭着眼,还在品味着这香气,他感到有双手搭上了肩膀,不特别真切。他转头去看,肩膀上的手已经动了起来,揉捏得他又酸又爽的。丹原决回头看,是一个蒙着红色面纱的女孩在给他捏肩。无法确定她的年龄,年龄总归不大。丹原决强逼自己忍住,果然,还是没忍住,去瞥了一眼她的肩膀。没长翅膀。
丹原决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是该放松放松了。他不能表现得太见过世面,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女孩:“这是洗澡内容的一部分吧。”
“是呀。呵呵呵。”
女孩子笑起来,原本氤氲如雾的空气因之转变成了流水,流过他的鼻腔,流入嘴里,流进身体深处。隔着布幔,不远处传来了另一阵笑声。
丹原决不再说话,他仰头靠在洗澡桶上,把从天庭下来至今的经历回想了一遍,发现这一路上经历的古怪事比在天庭多多了。换言之,现在的人间比起几百年前,真是变化了太多。而这一刻,是他入人间以来最为惬意的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子洛,他想象子洛若与他成了婚,他们也会过得惬意舒适。他的耳边响起了那个白羽都内那个疯女人唱的“好事近”。旋律盘旋着,盘旋着,然后他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