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神奇,远超《参同契》千百倍不止。尽管有‘莲师笔记’、越王所铸青铜铭盘等等为佐证,可这么多年来,老僧依旧对其记述心存怀疑。因为那实在是完全超越了常理,真要按那本杂记所记,普通人修炼到最后,力可移山倒海、术能改天换地,实与神明无异。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为谎言。”
空念老和尚说到这里,侧首向那个蓝色带旋柄的小盒子看去,皱纹堆叠的老脸上,神情极为复杂。口中接着道:“直到今夜,老僧自己亲身感受,方知前人果不欺我。那场‘无边大梦’若当真如同莲花生大士所说,是前劫之人留给后劫之人的讯息。那前劫的世间万象,只怕与咱们所熟悉的人世间,会有太多的不同之处,甚至有可能是天差地远。”
篝火旁的几人听了空念老和尚的话,反应各有不同。陆明轩与周远山二人缓缓点头,显然是对空念老和尚的判断大体认同。
陆曼曼与沈鸿叶二人则面面相觑,沈鸿叶虽与空念老和尚相处日久,但也是头一次听他说起,认识这些古怪文字的经过。二人毕竟年轻,神仙道术之流的传说当然听得多了,传统文化嘛,可谁也不会把传说当真事儿。但空念老和尚方才那差点撼天动地的表现,又是无可辩驳的事实。现在他以亲身感受者的身份,说甚么神仙啦、修炼啦之类的确有其事。两个年轻人都觉得脑子里全乱套了,智商在此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二人在彼此眼中能看到的尽是混乱与迷茫。
只有孙川根本不在意空念老和尚的结论,猛然站起身来,盯着空念老和尚颤声问道:“大师,那本魏伯阳真人的杂记……,它……,它现在……?”
空念老和尚瞧着孙川紧张万分的样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孙川双目一闭,脸上立时满是痛心疾首的神情,口中喃喃自语道:“我就多余有此一问!连大坪寺都没了,还能奢望一本书能逃过劫难?真他娘的痴心妄想!”他情切之下爆了粗口似乎仍旧不够解恨,紧接着抬起右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抽了一巴掌。
众人倒是都能理解孙川此时的心情,但绝没想到他的举动会如此激烈。按说此时孙川的样子其实颇为滑稽,可没人能笑出声来。
陆曼曼今年只有十九岁,又大部分时间呆在海外,本来对那个特殊的年代,她没甚么特别的感受。就连适才空念老和尚讲述他在那场浩劫中的遭遇时。陆曼曼也只是觉得,老和尚的遭遇很可怜,值得同情而已。但眼前孙川这看似滑稽的自虐行径,不知为甚么,竟让她瞬间就感受到了孙川心底的那股浓浓哀伤。以往不经意间读过的那些有关那场浩劫的文字,突然就在她的脑海中生动了起来,让她莫名的就对那个年代的许多人和事,产生了某种深深的厌恶。
陆曼曼不喜欢自己的心绪因为不相干的事变糟糕。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要紧,女人总是感性的,只要别多想,就不会跟着生气了!”然后她忽然记起,自己早先问到沈鸿叶,箫身上那两行铭文究竟是甚么意思?结果正巧被何传礼那个二百五生事儿,把话题打断了。此时岂不是正好可以借这个由头,来请教空念大师,应该能把孙川的心思,从那本甚么杂记上引开。
她正要张嘴询问,没想到空念老和尚却先她一步开口,对孙川道:“孙施主的痛惜之情,老僧感同身受。魏伯阳真人的原本杂记,当然是难逃厄运,被他们连着藏经阁一把火都给烧光了。但要是只说到那本杂记的内容嘛,倒是大部分还在。”
空念老和尚的话,便如同姜太公用来钓鱼的直钩。孙川闻听立刻转过脸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巴巴地瞧住空念老和尚,静待下文。
空念老和尚笑道:“老僧毕竟在那本杂记上,断断续续下了十几年的功夫。倒背如流不敢说,可把绝大多数文字都记在心里,还是勉强可以的。从藏经阁被烧那天起,我怕时日久了,记忆模糊,便想着把那些文字都记录下来。
可惜那时我们是被押到牛心寺集中改造,一天到晚只有趁着上厕所偶尔没人的功夫,能零零碎碎的记录下几条。而且红小将们每天还会搜身,所以记下来的文字,也只能东一团、西一团的藏在不同地方。结果多年以后把这些记录再收集起来时,才发现只剩下九万多字了。其余的文字,老僧回忆了许久,却说甚么也回忆不起来啦!”
空念老和尚说到这里,回右手从僧袍左袖口内抽出本书来,递到孙川面前。
孙川有些意外,顺手接过,未及多想,便先看到封面上明显与箫身铭文同类的三个大字。他不由自主抬眼向空念老和尚看去,空念老和尚道:“这本杂记名为《褪凡录》。按照魏伯阳真人的记载,他所经历梦中世界的修行,形象说来,是如同蟒蛇蜕皮一般,将凡人身上沾染的凡尘一层一层地褪却。每褪却一层凡尘,修行者便可强大一分,直到凡尘褪尽,修行者便可返璞归真,达到仙神境界。
整个修行过程,便是褪却凡尘,归返真人的过程。这倒是与我佛释迦牟尼之言:‘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本性,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名称虽各异而实质所指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