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朝因为代代宗师几乎都出自皇室,所以皇室中人对武林也是有所耳闻,秦家的儿郎,但凡天赋出类拔萃的,自幼年起便会单独选拔出来,放到宗师名下,进行全方位无疏漏地教导,教出来的弟子,能成为一心向着秦家的宗师固然好,即便成不了宗师,这些注定身手不凡的高手,也会成为秦氏皇族暗处势力的中坚力量!
秦瑄当年便是作为宗师候补被选拔了出来,拜在秦瀚文名下,所以,这位名义上的叔祖,更是秦瑄实质上的师父,身为一个孤老头子,和徒弟一起过年也是无可厚非。
家宴的氛围比万寿节时的国宴要好多了,大家都十分放松,也有人大胆地跑去给秦瑄敬酒,秦瑄一律爽快地喝了,这导致敬酒的人潮一时间都散不开了。
秦瑄下面一代,秦氏的子侄辈实在不多,加上秦钊秦珏,也不过小猫两三只,窝在一起闲聊。
对于这两位皇子的遭遇,外人也略有耳闻,仿佛都和宫中的那位璟淑仪联系在了一起,家里每当说到了这位璟淑仪,都眉眼乱飞地打着官司,仿佛这位璟淑仪就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再世,让他们倍觉神秘之余,好奇心也愈发地重,今天抓住了机会,不免就要问问这璟淑仪是不是真的漂亮得像“狐狸精”。
最大的明郡王世子也不过九岁,是个被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问起来既直接又不客气,“二殿下,到底是不是那个璟淑仪害了你们的母妃?皇上都不帮你们洗刷冤屈吗?”
他大约看过不少戏文,便把那断案的口吻搬到了这里,却把秦钊问倒了。
要说他一点不恨璟淑仪那绝对是假话,可是老师也说过,做人要严于律己,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不能一味地把责任推诿到别人的头上,而是要先反省自身,是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按照老师说的仔细回想了母妃的所作所为,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母妃错的太多,他从未觉得父皇对母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母妃却总是一副父皇只独属于她一人的态度,这让他一度很困扰,觉得他还不够了解父皇母妃之间的纠葛,直到他无意中得知自己的大姨——父皇的元后去世的秘密!
他才惊觉,也许父皇和母妃之间确实有些过往纠葛,但并不代表那些纠葛就是美好的,甚至父皇很可能早就知道了母妃的所作所为,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隐忍了下来(他私下里猜测是因为罗家),而这,也给了母妃“他在乎我”的错觉……
秦钊曾经想了很多,最终他决定在他出宫建府之前,把这些通通忘记,等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明辨其中是非后,他再回头来理顺这一团乱麻似的往事。
可今天被人这么当面问出了心底最深处的伤,他不觉得愤怒,反而感到迷惘和害怕。
他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三弟口齿清晰地道,“当然不是,父皇明察秋毫,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我母妃虽然去世了,但我还有父皇!”
秦珏的话听着简单,却一下子堵住了其他人对璟淑仪进一步的探究,说起来,他们身为臣子和晚辈,擅自讨论宫里的女性长辈本就是大不敬的行为。
秦钊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他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心底竟有着一股阴暗的情绪,待在他的潜意识里,借着含糊不清的态度,趁机误导别人对璟淑仪的观感,一心想着如果大家都讨厌她,父皇大概也就不会喜欢她了……
他真是幼稚,竟在这些外人面前谈论父皇的嫔妃,丝毫没有戒心,连傻里傻气的三弟都比不上,难怪父皇这段时间对他督促得愈发严格!
孩子们这里还在打着言语小机锋,那边匆匆跑来一名乾清宫的小太监,大冷天跑得一头汗,不敢打扰皇上和宗室们的亲切互动,小跑到李连海身边,耳语了几句,李连海脸色顿时大变,也不敢耽搁,忙来到秦瑄身边,低声道,“皇上,方才贤妃着人前来禀报,说,说皇贵妃娘娘动了胎气,即将早产!”
秦瑄收回酒杯的手一顿,并没有动弹,只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连海为难地道,“那禀报之人也说不清楚,据说仿佛是被一名小宫女绊倒了,只是那小宫女一口咬定是别人指使她的,贤妃娘娘不好决断,只好来请皇上!”
秦瑄幽深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似嘲似讽地道,“哦?堂堂贤妃都不敢决断,这么说,这个‘别人’已经暴露身份了?身份要么居高,要么特别,朕猜——是昭昭?”
李连海垂着手不敢搭话,心中的感觉却不如脸上表现得那般紧张严肃——万岁爷都脱口而出“昭昭”两个字了,这得是多亲密多贴心哪!他哪还不明白万岁爷心中偏向的人到底是谁,别说璟淑仪不是心窄容不得人的,便真的是这种人,只要咱们万岁爷护着,别人便是想尽千般手段,也别想扳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