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凝目望着李谈,除了雪笠,他身上什么都是模糊不清,可那股亲近之感,在她心中竟始终不曾消逝。她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璃见她摇头,只当她不稀罕听自己大哥的曲子,伸了伸舌头,再不言语,随着李谈便快步走远了。
阿璃和李谈两人一红一灰,身影迅速地消逝在暗夜中,赵姬心中怅惘之意突起,竟也想跟了上去。
好似,她真的想听他为她吹上一曲。
可她还是没有叫出口。
唉……为何她就没能听一听他吹叶子呢?若她听到了,她便会晓得里面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相思,和无尽的情意。
和她从前唱过的,他一直吹着的那首曲子一模一样。
胡衍见到李谈和阿璃两人走得没了身影。笑道:“这个阿璃妹子人可爱,就是话有些多,你别放在心上。”
“她嘴巴是很刁。心里头却比谁都清楚,”赵姬淡笑着。她又轻声道,“胡大哥,若我叫你带我离开邯郸,你可愿意么?”
胡衍登时愣了。赵姬见他不回应,蹙起了眉,嘴角似在讥笑:“你舍不得这快风楼么?”
“只要你舍得,我什么都舍得。”胡衍忙柔声答道。
“是你叫卉姬来同我说那些话的么?”赵姬立刻脸色一变,冷笑道。
“什么话?”胡衍怔住了。急忙反问。他实在未曾听到卉姬同她说过什么,他也实在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什么。
他虽然猜不透,可他却突然明白了,赵姬今夜对他态度大变,不过是因为卉姬说了一番话,而来试探他。他苦笑道:“赵姬,我不晓得卉姬同你说了什么。可我不会对你耍诈,也不会对你使心机。”
赵姬紧紧地盯着胡衍,看见他眼里的愕然之色,真真实实。并无虚诈。她蓦地也糊涂了。
他本以为是胡衍哄了卉姬,骗她随他离开邯郸,若是那样。她决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可现在瞧起来,竟然不是。
可卉姬怎么会说那样一番的话?竟会来劝她依从胡衍?她们两人,一直都是同病相怜之人,从来都是心照不宣……赵姬忽地心头一惊,她错了,确实不是胡衍在哄骗卉姬。
胡衍可以说得动卉姬来劝她,可胡衍一定劝不动卉姬改嫁。
从来都无人能劝得动卉姬的。今日卉姬一副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态,显然是为了迁就什么人。能让她这样委屈就全的。大约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可他早已死在了长平。莫非……这世上真有鬼魂,真的会来托梦么?
她全身冰冷。只觉得一阵晕眩。她左右思量,终是心跳难安。她伸出手来,歉声道:“胡大哥,对不住,是我误会了你。”
胡衍不待她握过来,抢一步想去握住了她的右手。可这一次,她却轻轻地抽了回来。
胡衍讪讪地笑着,垂下了手。罢了罢了,反正他一夜之间,已不知得了多少惊喜。他的心,早都已经迷糊了。
就算她为了哄他做事也好,为了试探他也好,他也都认了。
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慢慢等,等到哪一日,赵姬会忘了那个人,跟着他离开邯郸。到了那日,一切,他都可以舍得;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可赵姬,真的会忘了她心中的那个人么?
※※※※※
赵姬说的对,许多事情,对于旁人很难,可对于胡衍来说,却很容易。
只不过两个晚上,他便说动了赵老夫人和赵菱,同意去雁门。
他又亲自带着赵姬的书简去了雁门,见过李牧。李牧不但一口应承,更派了亲随与胡衍同回邯郸,护送赵老夫人一行去雁门。
这样的事情,不能大动干戈。胡衍已经安排妥当,明夜戌时送赵老夫人和赵菱出邯郸城,李牧的人在城北郊区接应。
明日之后,王恪便不必再日夜守在马服君府外面了。天寒地冻,这样的孤冷,他一守便是三年,若不是心甘情愿,只怕三日都难。
只是若再见不到赵菱,王恪又会成了什么样子?
赵姬又只能叹气。一切都那么顺利,好似冥冥中,有人同她一起,安排好了每一个人的去处。卉姬会有嬴异人照应,过了明日,赵老夫人和赵菱也有李牧可以托付。
这邯郸城里,他的故人,她也都算是一一安排妥当了。
到了此刻,还有一个人,她或者也该去见一见了。
她悄悄出了快风楼,一路向东。她几乎又要朝驻马桥而去,可她终于能稳住了自己,向北拐到了一条小巷里。
小巷里,雪花满天,飘起的飞絮,落在人身上,挥之不去。
这是十一月的第一场雪,比起十月底的那场大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造化之力,翻云覆雨。
夏雨冬雪,聚散其何容易?
她在巷口立了许久,盯着前面那紧闭着门、露着昏黄灯光的铺子。
福伯又早早收了摊。看这外面的积雪与脚印,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