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别瞧了。”阿璃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方才她和胡大哥一起牵着手,还同我好好说话了呢!”
“是么?”李谈和胡衍对视讪讪一笑。阿璃又道:“大哥,原来她从前伤过心,所以现在才这样冷冰冰的。”
“阿璃……”胡衍终于出声劝阻。
“我不是伤心,”赵姬仰头望着月儿,幽幽道,“他死了,我便也死了。”她的口气平平淡淡的,但却含蕴着叙不尽的悲哀,都从那话语里散了出来。
“姑娘,胡兄说你叫赵姬,你可是姓赵么?”李谈闷声问道。
赵姬头也不回,只是望着月儿,轻声道:“他姓赵。”
“你为何来赵国?”
“赵国……是他的故国。”
“你为何要来邯郸?”
“他家在邯郸……”
她与李谈一答一问,李谈问得莫名其妙,她答得更是匪夷所思。阿璃听来,如同天书一般。可李谈与胡衍竟一起又叹了一口气,整个驻马桥再陷入了沉默中。
“哪个他?”阿璃忍不住问道,“哦,就是你说死了的那个?”
“他是你夫君么?”阿璃脑子聪明,只转了几转,便想到了始末,“难怪你叫上次那个大姐去死。”可她却忽然讥笑道:“你叫人家大姐去死,你自己却活着好好的,指使着胡大哥做这个做那个,然后一句我也死了便搪塞过去了。你既那么中意你的夫君,你怎么不去死呢?方才我还见你牵着胡大哥的手呢……”
“阿璃,住口。”李谈和胡衍同时厉声喝斥。莫说胡衍一直笑呵呵的,李谈更是从未这样这般的严厉对她。阿璃心中畏惧,身子缩了一缩,低声道:“我就是气不过她……”
赵姬仍是一幅漠然的神情。丝毫未曾动气,她只是淡谈的说道:“我不敢去死。”
“为什么?”
赵姬又淡淡地笑了笑,又不说话了。她的人虽未死,可她的心却仿佛是真的已死了一般。
“你不敢去见他。怕他怨怼你么?”李谈低声道。
她与他素未谋面,可他却随口就问中了她的心事,赵姬手一抖,转过身望着李谈。李谈又道:“他不会……他若晓得你这样苦,他决不会怪你的。”
赵姬远远地盯着李谈,李谈头上的雪笠压得极低,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瞧见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可她却刹那间心神恍惚。竟如做梦一般,只觉他似是自己的至亲至近之人,可又隔得极远极远。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心中对这人生了淡淡的亲近之意。她情不自禁,慢慢地想要走近了一点去瞧清楚李谈的面目。
可她才走了两步,李谈却“噌噌噌”地后退了三大步,仿佛她是一条毒蛇一般,不敢靠近。
阿璃一张手,拦在了李谈面前,叫道:“喂。我大哥又没说错什么,你想做什么?”她记得上次自己说了什么同她夫君相关的事情,赵姬便要伤害自己。阿璃只怕自己大哥又惹恼了她,大声叫道:“胡大哥,胡大哥,你快过来……”
她一着急便忘了,胡衍只会对赵姬有求必应,怎能拦得住赵姬。胡衍不住苦笑,只是以指贴唇,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赵姬愣愣瞧着李谈,他周身都藏在黑暗之中。中间又隔着阿璃,她便再也瞧不清这人的样子。她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股抑制不住的哀伤之感。她轻声道:“胡大哥……”
胡衍忙到了她身边,赵姬道:“胡大哥。你可会吹叶子么?”
胡衍为难地摇了摇头,吹叶子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只是恰巧他不会。
“我大哥会吹叶子。”阿璃拦在李谈面前,神情洋洋得意,好像自己的大哥会吹叶子,便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物。
赵姬面色一黯,悄声道:“算了……”
其实吹叶子确实是一件极寻常的事情,只是因为吹的人是他,吹的那首曲子是她唱的歌,才变成了一件叫人伤心断肠的事情。
便是胡衍会吹,吹了同一首曲子,她又怎么屑于理会。
她望着月儿,不由自主轻哼起了那首歌:“花若雪兮……”不过四个字,歌声嘎然而止。
她又沉默了。
花若雪兮晨染霜,忧思君兮不敢忘。
越是唱,便越不能忘,越是不能忘,便越不敢唱。
“咦……这首曲子,我怎么好象听过?”阿璃挠头想了想,又仰起头问李谈,“大哥,这不是……”
“阿璃,我们走罢。”李谈打断了她,“莫要再打扰胡兄和赵姬姑娘了。”他转身便对胡衍拱手:“胡兄,这两日阿璃在快风楼多有叨扰,多谢了。”
“哪里哪里,”胡衍笑道,“阿璃妹子可人,我巴不得她多呆两日呢。”
“你真的巴不得么?”阿璃扮了个鬼脸,“那也一定是因为我在,赵姬才肯同你多说几句话。”胡衍闻言哈哈大笑,阿璃笑嘻嘻地,对着赵姬也扬了扬手,高声道:“喂,我们走了。下次让我大哥给你吹叶子听,他吹得可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