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要不给九小姐找个新家吧!这儿的空气好是好,可也太空旷了,空旷了那些坏东西自然就多了,三天两头儿地老惹小姐生病!”这插话的还是蔡嬷嬷吧,你不说话,谁敢把你这咱娘面前的红人当哑巴给卖了呢。
“嗯,”咱娘沉吟着,似乎也在琢磨对策。
咱那个欣喜万分啊——娘啊娘,说到底,你还是咱的亲娘,咱还是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杰作啊!至少,在咱最危难的时刻,你对咱多少还流露了一点儿怜惜之情,还知道给咱找个合适的新家啊。
不过,这儿也挺好的啊,咱没有事的时候,坐在窗口就可以美美地饱览花园的花花草草,看它们开得争奇斗艳的,多好!实在无法打发充足时间的时候,咱看个黄黄的消闲书也很自在,总不怕你第一时间就薅住咱——你总得踏着花园的小径一步一步慢慢来吧,坐在窗下的咱,一抬头可就看见了,咱慢悠悠地收拾好了,也许你还没有踏到咱的门口呢。
“来呀!传我的话,赶紧帮九小姐打点儿行装,现在就搬家,就在我的卧房南墙跟儿那收拾出来一小间卧房给小姐搬到那儿去!”咱的感慨还没有伸展开手脚,咱娘的吩咐可就来了。
别了,咱的花园洋房,咱预备还要在你的怀抱里做个老处的梦注定要破灭了;别了,咱的美丽花草,得了空,我还要过来看看的,那些水仙啊、月季啊、牡丹啊,你们都慢些开,最好等着咱到来的那一刻,你们再溜溜一起开放吧。还有那些,同咱情投意合的荷香们留下的点点滴滴遗迹,你们也好好存在着,有空的时候,咱一准儿在这里缅怀一下逝去的最好时光。
咱娘的行动果然很是迅速,咱还没有把咱生活已久闺房的一草一木全看在心里,带到新家去。咱娘的一乘硬底的布昵小娇嘎吱嘎吱就来在了咱的闺房门前——娘啊,不对吧,咱再怎么不受待见,作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小主,咱最低待遇也应该坐上绸昵软底小轿才能出发啊!你这样小看咱,是不是把对咱爹的埋怨都一股脑儿转嫁到咱的头上了吧。你们大人的是是非非,怎么老好无缘无故埋怨在咱这些小辈身上呢,你说我有权制止咱爹和咱的侍女们勾搭的火热呢,还是做你的间谍,把咱的荷香们和咱爹远远隔开要紧。
可惜咱的手脚胳臂再粗,也比不过咱娘的半个象腿肚子粗啊。咱就这样半是屈就,半是无耐,就被蔡嬷嬷架上咱娘抬来的贼轿。那贼轿还那样嘎吱嘎吱地高声嘲笑着咱,带着咱就奔向咱娘的高大庭院怀抱里去。
咱娘的房屋,那是咱家最高最大的,还是最核心的地方,从院子最正中的大门进来,过二门,穿三门,再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也就到了。周围的房屋尽是低低矮矮的小草房,就是偶尔有一间虚假的瓦屋,也只拥有好听的名头,内里的大块土坯,你咋也不能把它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是,咱娘的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大瓦房!且不说房坡的屋瓦齐齐整整地一色儿大小,还用黑色漆料粉刷得光明瓦亮;且不说房顶上高高蹲踞的走兽,哪个不是张牙舞爪的,一口就能把不怀好意的来客给吞到腹中撕成条条缕缕的碎片;且不说,咱娘屋里整整齐齐的地铺砖,还有高高居上的金丝琉璃吊顶,还奢侈地安放着气死风灯——绝没有咱那个烟熏火燎的小灯带给咱的黑鼻孔黑眼圈的烦恼。
就说咱娘屋里的陈设吧:刚入门儿,就是一对儿威风凛凛的太师椅骄傲地蹲在条几的两侧,陈年老金丝楠木做的吧,什么颜料不用,就能看出主家的精益求精出来。咱娘常常坐了左手的上位,咱爹有事儿想吩咐个管家啥的,也只能叨陪末座了。背后的墙上是出自名家的那叫什么《洛神赋图》的,鬼晓得,咱连盯上看两眼,常常就被咱娘骂得狗血淋头:“看什么看!这东西就是把你卖上千个百个,也没有这一件东西值钱!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咱还在做着好梦,咱娘是不是把咱直接就给抬在她和咱爹的大屋去。虽然,那里空气不老好,pm2。5注定要超标不少。就是条件实在太豪华了,宽大的双人床,雕梁画栋的壁柜,还有绣凤画花的锦绣窗帘,连个马桶,都做得尽善尽美了,还带着男男女女的两个在哪里光光的玩游戏的图图。可是,娘啊,你把我安置进来了,是不是就把咱爹给直接排斥出去了,就咱爹那花心的老毛病,你真的放心他一个人住到外面去?
“就这儿,你们把她搀下来就行!”随着咱娘的吩咐,老旧的轿子扑扑踏踏地就落下了,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溅起的灰尘大约很能让咱娘心肺好久不自在。
等到咱迷迷瞪瞪地踏出轿门,咱才晓得咱果然不是咱娘肚里的蛔虫,咱娘的任何风吹草动咱不了解,也了解不来。咱没有被咱娘干干净净安置在咱娘的宽床大屋里,咱娘指给咱的新家——能叫家吗?那不是咱娘曾经最喜爱的叭儿狗的宿舍吗,怎么会转眼之间就成了咱的宿舍呢?那个精灵鬼灵总喜好狗仗人势的叭儿狗哪里去了,总不会它狗东西进化成人类,和咱娘双宿双飞了吗?
呆呆地站在咱所谓新家的小小窄窄的房门口,咱那个震惊啊,绝对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