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真要走吗,不走行嘛。咱俩的事情不是还没有商量个明白吗,您不想要现钱其他也行吗。要名我领着大队人马敲锣打鼓给您送牌匾送万民伞,要位置我给咱二大爷写信举荐您,包您立刻郡太守拿到手,包您马上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您不走好不好嘛?”坏了,咱爹的语气怎么会有咱娘的那个软绵绵的味道呢,特别假声假气地,还奔着门外过来了。这是嘛状况。
“没啥好说的,本官这是为大王办事,什么钱不钱的位不位的不是什么大事,老老实实替大王办差要紧。咱啥也不说了。大王的诏书可写得明白,摊丁入户,如有违抗者,杀无赦!”一个形貌猥琐的官儿就从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朗朗往门槛外面走,要不是那顶威风的官帽,这位简直就是耗子的翻版了。可这翻版的耗子得理不饶人,瞧他十足的狗样,佝偻着脊背,踢踏着官靴,撇着京腔,你以为你真帅呆了吗?真不晓得撒泡狗尿照照自己的尊荣才好!
“老爷,咱回去再好好说道说道吗,多大点儿事,咱以前哪次事情不比今这麻烦大?如果嫌刚才那山参不好,咱再换些更好的人参出来。要不,一会儿我把家里仅存的几棵千年人参全都让管家送到您府上去。只求您留下咱再好好聊聊吧!”咱爹跟在那官儿的后面不住点头哈腰赔笑脸,咋看咋不像咱那个脾气火爆,蚊子叮一口都要追四十五里的爹。
“不说了,您忙,我这也有公务在身,就不劳您远送了,还请您体谅在咱哥俩往常的交情不错的份上,明早带着公子哥儿到衙门前准时点卯!过了午时如果还见不着令公子的仙姿,可别怪老弟事先没有通知到位了!告辞!告辞!”那官儿罗圈着短腿艰难地跨过咱家高高的门槛了——对矮挫的官儿来说,这门槛绝对不亚于高山陡阶。那官儿试探了几试探,已经把短粗的身躯收在门槛那面了,忽然又扭了肥硕的官颅叮嘱,“切记!切记!明日辰时衙门口再见!”
“妈呀,这下可怎么办?我不想去当兵,我不想被人杀掉!哥哥们都有女人陪着睡觉,我也想娶房花媳妇陪着睡睡觉呢!爹呀,娘呀,救命啊!呜呜……”这谁呀,怎么这样胆小,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在这里嚎丧,是给咱爹提前到城隍那儿打前站吗?都啥年月了,还想着媳妇,咋不想着咱爹的一个头两个大呢。
不就是当兵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多当兵的排成阵势子往前冲,刀枪一定就会在你的身上戳几个大窟窿吗?扯淡!那么多人,敌人的大刀片子再快,也要一个一个切西瓜吧!不是当兵的就一定无法凯旋,不是好人就一定要做个针扎不应的老实人,不是肚子大的就一定要叫大款。
“相公,我不让你当兵!你去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我肚里的孩子怎么办?你去了我也当姑子去,咱那些孩子谁爱养谁养好了!嗯,我不让你当兵吗!我就不让你当兵吗!”喂,三嫂啊,县老爷这个外人是刚刚走了,院里只剩下咱一大家子人是不错。可是女人那些三从四德的简单要求你还是多少遵守一些吧,说什么你也不应该当着还没有成年的咱们小弟兄搁那儿玩你那些卿卿我我吧。伤风化事小了,连带着小弟兄夜黑发飙,可找谁去发泄那顿焦躁呢。
“我的儿呀!咱娘俩可活不成了,人家都有家大业大的娘家支应着,这扛枪挨炮眼儿的事情总轮不着人家。娘家不好的,架不住人家那东西好啊,夹着了老爷,老爷就服软,这上战场露头卖命的下贱活儿总落不到人家崽子的头上啊!你娘一没有好娘家,家具三又不顶用,这找死的事儿不是咱还有谁呢?娃娃呀,咱娘俩没有活路了!”这是那个阿娘啊,你哭什么哭,嫌你的嗓音绝对清凉绝对可以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吗?要给咱爹报丧,也用不着你这个老么卡尺眼的老人吧,你知道哪里是城隍的办公场地,哪里是二郎真君的办公场地?寻错了地儿,二郎真君不咋地,哮天犬可不好答应你吧。
“娘啊,我不想死啊!我怕呀!当兵,不被人家打死,也被打个瘸腿拉胳膊啊!”“娃呀,咱娘俩以后可指着谁呢?这日子可过不成了!”真是一鸡开唱天下白,谁的带头开哭带动得一院子的环佩头链凤钗齐齐开哭了,比哪个著名的指挥家拿着一根吃饭的小棒在那里抑扬顿挫地指挥都百花齐放了。
这个哭得嘴眼歪斜,嘴里只有出来的气,入的气息一口比一口稀薄了;那个哭得嗓音都沙哑了,绝对赶上老公鸭了;更有的哭得鼻涕酣水一把一把的……个别哭得特别文雅些的,纤细的声音嘤嘤宁宁的,一个字也听不在外面,不仔细看,你还以为人家这在嘚啵嘚啵地给谁念往生咒咒呢。
“砰啪砰啪……”燃得太久的油灯芯先一个接一个地跳灯花,巫婆神汉们开工之前的障眼前奏相似。等你期待着是不是会有更大的灯花放亮时,人家早争先恐后地爆响了,那动静果真像谁家办白事的锣鼓礼炮唢呐了。
得了暗示的咱娘也咧开嘴丫丫开哭了,只有咱知道咱娘全是装装样子,陪陪失魂落魄的大伙一把——咱娘心里那个乐呀:“大王英明啊,早该抓几个壮丁提提苗了!咱家接班的人口太多了,不踢走几个,分到我儿子手里的家产还有多大点儿。要抓,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