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交往中,陆晖是知道李清和出身甚高,甚至也还幻想过是不是有可能真是个公主呢。但当李训真个将李清和的身份叫出来时,他还是觉着……自己这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作为一个连灵魂穿越都碰到的男人,跟个长公主做好朋友也算不上什么的了,陆晖的感慨很快便被对甘露之变具体如何的疑问给压了过去。
“李相公你怎么这般模样?”
作为不问朝政的闲散宗室,李清和对其他高官未必相熟,但是李训这两年来,在皇帝李昂的身边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李清和都连带着跟他混了个脸熟。
“我……哎……”
李训重重一锤案几,几上的茶具叮叮当当跳将起来,摔了一地。
作为这次诛杀宦官事件的主导人,李训的信心本来是相当充足的,事情的发展,也是一步步按照他事先的计划进行的,韩约上奏,李昂摆驾含元殿,他查看后回报祥瑞有假,使李昂有理由将仇士良鱼弘志二人派去仗院。
除开令狐楚忽然晕倒之外,一切都全在计划中。可是当他在含元殿前,持剑召唤郭庆余与王磻二镇兵士的时候,变数终究来到了,先是郭庆余临阵胆怯,竟于丹凤门前逡巡不敢入,甚至临阵脱逃。
而委以重任的韩约,不知怎么,在几成瓮中捉鳖态势的仗院里,竟然让仇士良鱼弘志给逃了出来,而仇士良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率人冲击天子銮驾,自己虽与他苦苦相博,奈何力不如人,王磻与李孝本麾下也尽数为宦官缠住,自己虽然许以千贯重赏,却还是他们挟持天子入了东上阁,驻守的神策军也收到了消息,开始冲击大明宫。
“我扯住圣人乘舆,一直被拖到了宣政门前,却终是被郗志荣给打倒在地。”李训伸出手来,给众人看他拖拽车舆留下的伤痕:“彼时我高呼‘卫乘舆者,人赐钱百千’,却是无人上前,当时若能有几十名勇武之士前来护卫,圣人又何至遭此劫难。”
“圣人如何了!”
李清和惶急问道,李昂按辈分来说是她的侄子,但是两人年岁也不过差个几岁,年幼时也曾在一起玩耍,李昂即位后,对她也是多加善待,此时听得李训带来的消息,脸色便是一阵苍白,急切切的向李训发问。
李训愧然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沮丧:“圣人被仇士良郗志荣等人挟持车舆,进了东上阁,而后东上阁阁门紧闭,我带了李孝本罗立言等人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而后鱼弘志带了神策军的骑兵从望仙门冲了过来。圣人被挟持,神策军又已出动,大局已定,我实无回天之力呀。”
“所以你逃了出来。”光王殿下,也就是化名李光的李忱忽的问了一句:“李相公外面罩的是从吏绿衣?”
“韩约王磻当场身死,我只得留取有用之身……”李训辩解了一句,却有些说不下去了。天子陷于宦官,参与政变者多数身死,而作为主导者的他,却能够改换衣衫趁乱出逃,且不说这从吏绿衣从何而来,只说这逃走之事,便不是为相者当为。
“清……”既然到现在为止,历史上改发生的都发生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不会有很大影响罢。陆晖见李清和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下不忍,斟酌着开口言道:“殿下,圣人乃大唐天子,宦官们再是猖狂,也须挟天子以令诸侯,因此圣人的生命安全暂时来说应该是无虞的。只是……”
“只是什么?”
经陆晖点醒,李清和也明白过来,宦官们再是恨李昂,也不能自立为帝,需得借住李昂这个皇帝名义来把持朝政。日后会不会下手弄死李昂重新扶持宗室上位不说,但是至少目前在清除完李训一党之前,李昂的性命,应该是能保住的。
“阿姊放心。”李忱上前扶住李清和,别有用意的扫了李训一眼:“仇士良他们就是想对圣人下手,也先得把有些人除了再说。”
“你……”
光王李忱在宗师之中一直默默无闻,若不是永嘉长公主李清和经常照拂于他,带他出入各处宴会,只怕李训都认不得他,而且宫中关于他幼时“不慧”的传言李训也有所耳闻,一直觉得这位亲王,也就是一世在十六王宅内默默无闻,甚至连单独开府都没可能的庸人罢了,可是方才这一眼,不知为何,竟让能在天子面前侃侃而言的李训产生出一种叫做敬畏的感觉。
一定是被之前的事情吓着了,杯弓蛇影!
李训垂下了头,默默开始自我安慰。
“殿下。”陆晖嘴角逸出一抹苦笑:“只是宫城中文武百官小吏兵士,甚至长安城中百姓,都要因此遭池鱼之殃了。”
“哎……也不知那些人,要怎么肆虐,滥杀无辜。”
屋内一时无言,宗秘和尚低吟佛号,转动念珠,竟自念起超度经文来了。
“此乃令狐仆射休憩之所,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陆晖从历史书上得到的信息,此时正在大明宫,乃至长安城内如期上演。
杀红了眼的兵士的怪吼,重重马蹄的奔腾,死者最后一刻的惨呼,惊恐者的尖叫,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