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裴萱言毕转身便走。急得李辰在后面的连声唤她,但裴萱置若罔闻,只管埋头疾走。李辰又没有胆子真的拽住她,不让她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她挥泪而去。李辰颓丧地回屋坐下,以手扶额,心里一片乱麻,不知如何是好。李辰真心觉得对不起裴萱,这个身逢巨变的才女,在刚刚对生活有了新的希望的时候,却再一次被自己残忍地亲手摧毁,没有什么能比伤在自己最深爱的人手里更痛的了吧。李辰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抚慰裴萱破碎的心,才能让这个生性高傲的才女免受更大的伤害。
李辰苦思无果,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亮以后,李辰带着两只黑眼圈来到前堂办公。他有气无力地冲行礼的属官僚佐挥挥手,道一声辛苦,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主案后半响无语。手下人见状,都识趣地各自忙开公事,尽量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什么声响,惹恼了刺史大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但是一向准时的裴萱却今天却始终没有来公房上班。李辰心知肚明,也不好派人去催。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裴萱手下僚佐之一,“今日裴记室为何还未至?她可曾有什么交代?”
那僚佐躬身行礼道,“回禀使君,中书大人(裴萱加官中书舍人,简称中书)并无示下。可要派人去请?”
李辰摆了摆手,“不必了,这段时间她可能也累坏了。今日就让她歇息一日罢。”
那僚佐看看李辰的脸色道,“使君出征在外之时,中书大人每日披星戴月,食不甘味,事无巨细,未曾稍有懈怠,诚为职下之楷模。”
李辰听了,不禁一阵心酸,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然后示意那僚佐退下。
时间接近正午,李辰实在无心办公,起身来到书房小坐。整个书房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的书卷、手稿、字帖被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房的主案上仍然端端正正地摆着那件扉页上赫然印着血手印的珍贵书帖—《还示贴》。李辰轻轻拿起书帖,将它展开来。一行行钟灵毓秀的钟繇书法映入眼帘。此时,李辰无心欣赏这一已经在后世失传久远的国宝真迹,在他脑海中满是裴萱的影子。
他仿佛看见第一次见裴萱的样子,她白衣素容,仿佛冰山美人般,不可亵渎,在堂前盈盈下拜,
“小女子裴萱,见过将军。”
……
他好像又看到裴萱兴奋道,“……愿奉笔墨于左右,以备谘诹,区区之身但凭都督驱驰。”俄而,便羞红了脸。
……
他仿佛还看到裴萱虔诚合十,为大灾难中的逝者诵经祷告。而自己则在一旁顶礼相陪。
……
李辰放下手中的书帖,环视四周,他仿佛还能听到裴萱撕心裂肺般地悲呼,
“这是杀父之仇!这是不共戴天呵!”
李辰只感觉心里痛得厉害,仿佛正有人躲在自己的心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正在一刀一刀地将自己的心脏凌迟。
李辰正心痛地不能自持,却突然听见贺兰仁在外面高声道,
“都督,属下有事禀报!”
李辰闻言,忙抹去眼角的水珠,揉了揉脸,方才道,
“是阿檀么?请进来吧。”
只见贺兰仁大步跨了进来,向李辰行礼道,
“都督,刚才记室裴萱出了东门,言道已经向都督辞官,欲返回陇西故里。末将不敢阻拦,只能任其去了。”
“什么?她真的走了?”李辰顿时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贺兰仁见李辰神色有异,忙上前一步道,
“都督,其实这也并非坏事。那人留在身边,总归是个隐患。现在她自己走了,不是正好么。也是都督你心肠软,还客客气气待她若上宾这么久,还给她这么高的官位。若要我说,你也不欠她什么,她这样走了不是大家两便么?”
李辰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觉得似乎贺兰仁的话也不无道理,也许这可能是最好的一种结果。裴萱自动选择离开,他也不必为此承担什么心理负担。等到娶了宇文迦罗,也许自己很快就会将裴萱忘记了,也许命中注定,她只是自己生命历程中的匆匆过客,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李辰无力地跌坐在案旁,他的目光扫及案上的那本书帖,扉页上暗红色的血手印似乎变得格外刺目。裴萱姣美哀怨的容颜一下子又浮现在自己眼前。
“我便刺心间血合墨,抄写了一部《妙法莲华经》供奉于佛前。总算是感动佛祖,保佑都督平安归来。”
裴萱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件极为寻常的事。那神态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轻松,是满足。
“呵“李辰的心中一阵剧痛传来,他不由得用手捂住胸口,忍不住哼出了声。
“都督你可还好?”贺兰仁见状不禁大惊失色,“要不要我去喊个医士来?”
李辰站起身来,摇手止住贺兰仁,
“我没事,不用惊慌。给我备马,我要去追她回来!”
“我就不明白,她有什么好?”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