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醉人,是北方一等一的好茶。”仇不烦和管策寻声望去,却是隔了走道,坐在管策左手的一人。
此时仲秋已过,北方天凉,这人却依然折扇在手。长发以翠玉冠随意束在头上,翡翠色轻纱下,白绸做底的衣衫更有一股轻灵曼妙之雅韵。腰间悬着一枝翠竹长箫,足登一双翠绿色白底软布靴,行路许多,白底依旧雪白。
再看此人面容,精巧雅致之上,覆了一层江湖风霜,一双眼睛看似无意世情,却又暗藏精光。
“看来这位兄台精通茶道,竟然如此了解三叶春之妙。”
“三叶春在北方虽然算得上一等一的好茶,但是到了那里,就只能作为山野鄙夫饮的粗茶喽!”那人摇摇头叹叹气,却又拿起茶盏綴了一口。
“哼,装模作样!”仇不烦小声嘀咕一句。
“在下策马天下,这位是兄长漠北银刀,有幸得会雅士,还请赐名。”
“平湖寒月,悠悠箫管;人生若无多情客,天下何处吹离歌。”那人悠悠开口。
“他是——箫。”仇不烦肃然起敬,告诉管策,一个江湖上掷地有声的名字。
*注:唐代之前,箫指十至二十四管组成的排箫;之后才逐渐演变为单管洞箫。本文年代虽为隋唐之前的南北朝时期,但出于风雅之虑,箫指单孔洞箫。这是落雨担心书中人携排箫出门行动不便的善心哪。
“幸会,幸会。今日能与箫先生相识,真是三生有幸,在下漠北银刀仇不烦。散会之后,阁下若晚夕无事,还请赏光与我和我这位小兄弟小酌一番。”
“免喽,免喽!我可不要结识什么新朋友,省得多添麻烦。日后你们要是落难,危及生命,我是救不救呢,还是不要相识的好!”这人言语虽似轻蔑,神情却是一本正经。
中州雅音院,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天下第一乐府,门徒三千,虽在乱世之中,却不服从于任何国家,不交好于任何门派。没有盟友,也没有敌人,超然世外,洁身自好。院中人人以精通音律为荣,并不推崇武学。然而坊间流传,内中有许多避世高手。试想看,在如此群雄纷争的乱世,若没有一点看家护院的本领,又怎么能真正超然世外呢!
这个“箫”,便是萧部之中巅峰之人,全天下的人,恐怕也没有哪个比他箫吹得更好了。因此这人心内的狂妄,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便不勉强,若是有缘,终会再见”,管策道。
“方今天下大乱,我等正道英雄,皆应尽绵薄之力,以维护和平为己任。天相门此番不惧生死,数此大旗,欲一合北方群雄,建立英雄会,与各位一起南下剿匪,灭刘宋,天下一统。今番与会者,面前都有写有自己姓名的竹简,愿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者,请将名牌留在桌上,由天相门徒收走,编定组别,策划英雄会大业;只愿明哲保身,偏安一隅者,秦某亦不勉强,可将竹简之上名姓以墨涂黑,人也可先行离席。
纵使不愿加入英雄会的离席者,仍可在天相门的英雄会馆中享用三天肴馔,以及住宿,其中一切费用,天相门都为各位免去,算是感谢各位远道前来,小小敬意。”
安定侯此语一出,场上议论纷纷。天相门根基大,财力雄厚,若能借机加入,或许前途无量。安定侯本为魏主亲封一方之侯,况且安定侯之女秦千夫不久前更是嫁与魏王拓跋焘为妃。目前南方桓玄之乱方平,司马帝禅位,刘裕篡权,政变不断,四方动荡不安,自身方难保全;若说一统天下,北騎南侵,绝非难事。
建此英雄会的目的,无非是鲜卑王族愿与中原武林和平相处,融为一体抗敌,唯恐内忧外患,分散兵力。
思考利弊,当下众人纷纷愿意加入英雄会。当然,也不排除少数异类。
箫毫不思索,拿起桌上的笔就将竹简上那一个“箫”字涂黑,起身离去。
“真是这么个难相处的人”,仇不烦道,他这会才明白桌上笔墨的用途。
“仇大哥,晚上我去会馆找你喝酒,告辞!”管策也拿起笔,将“策马天下”几个字涂黑,起身离去。
“哎,我说兄弟!”仇不烦想追他,但自己是打定主意留下的,这时候不能起身,只好眼睁睁看管策离开。
“名字简单就是好啊,四个字要涂这么久才能涂完。”
箫出得门外,听见背后的的话语,并没转头,“没看出来,你倒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箫兄还有同伴一起来吗?”
“这种俗世污浊之地,还要多几个人一起来蹚浑水吗!”
“那么箫兄也是一人行喽,小弟初来此地,四下不熟,不知道可有什么好玩的所在。”
“这个嘛”,箫忽然停住脚步,转回头看着策马天下,用扇子掩口诡笑,“我去青楼,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