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连长,我明白”,我说道,这话并不违心,我是真的明白,但明白一件事的道理和完全遵照这种道理去行事又是毫不相干的。简单点说,小时候,老师、父母都千叮呤万嘱咐要好好学习,不要下河玩水。哪个不知道这其中道理,但又有几个真就听话了?我的理解是:人,能够控制的只是自己的一部分。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军人身份是不适合做出枪杀那家伙的举动,可是这种道理战胜不了心底里的私念。但好在他死了之后,我就真的没有什么可惦记的了,雪鸳和阿媚是不太可能碰上的,就算碰上,也不至于违反战场纪律。很多时候,柔情是敌不过愤怒的,似乎愤怒才是人心最基础的力量。
我经常在两种矛盾的逻辑里挣扎,一种是愤怒,一种是情爱。当愤怒上来的时候,我相信愤怒是无坚不摧的力量,可当夜深人静,那些熟悉的音容萦绕心头,我就认为情爱是维系灵魂的基础,愤怒与之相比,又似乎算不得什么了。那是短暂的,而且是容易变化甚至终结的。比如阿布,我恨过这家伙,起初的愤怒也很强烈,但自他死后,愤怒变成了柔软、无孔不入的惦记。甚至像魁子这样温厚的人,也会给人留下挥之不去的记忆。是以,当人冷静下来的时候,温情的东西往往才是不可摆脱的。
好在我没有多少时间去纠结这些太过“哲学”的问题,我们连也没有过多的逗留时间。新的任务是穿插敌后,据说需要绕过足有几千名越军驻守的阵地。连长的安排是小部分队伍探路,如果遭遇了,就边打边转移,撕开口子让大部队过去。我们的部队其实本身就不大,但再次出发已经和另一个连队整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人数足有两百多人的精干力量。
九班就在最前沿探路。李大伟带几个人走在最前,我在其后几十米,再往后就是别的班组,他们带着机枪,目的是一旦发现敌人,不能摆脱的时候就用火力吸引住敌人。
也许是之前时间仓促,这时候李大伟又关心起我和蜘蛛的第一次任务来,一路上不时折回来,低声的问了很多问题,我也都尽量做了回答,他最后的结论是:冤,蜘蛛死得很冤。怎么不是呢?一个战士,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连枪都没端起来就丧了命。平日里苦练过那么多的制敌技巧,盯着靶心练就的射击技能,还有每天的汗水积蓄起的体能,全然都是白搭,怎能不叫人叹息?
古时候的战场,一个将军横刀立马位于阵前,两军对战之前,将军先对决,赢了,士兵们就铺天盖地的冲过去,对方就作鸟兽散。输了,士兵拔腿就跑。看似荒唐,却也公平。而如今不一样了,炮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但就是能够不偏不倚的落在你脚底下。还有我这样的狙击手,总躲在阴暗处瞄向别人的脑袋。
生命对于现代战争,似乎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神圣,而只是一个目标,承载的使命就是击毙对方或者被对方击毙。
“班长,前边有岗哨”,李大伟突然回头来向我报告。
“别慌,看看能不能绕过去?”,我说道,同时要求李大伟先把消息传给后方的战友,自己跑到了最前边。
先不说能不能绕过去,就算能,那也得绕很大的一个弯,因为两边的山坡到山谷都拉有铁丝网,路正中间堆着沙袋,有三个士兵背着枪执勤。
我守在原地,距离岗哨大约两百米。让传信回来的李大伟带人往右边的山谷摸去,看看是否有掩蔽的通道。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报告的情形和我眼前看到的一致,都有铁丝网和岗哨。
略一捉摸,我认为,这就是一道警戒线,兵力不多,但范围很广。突击过去不是难题,只是会被敌方知晓我们的行动。可就算远远的绕过去,两百人的队伍也很难不被对方察觉。好在这种问题无需我来决断,有无线电呢,连长会决定的。
为了争取时间,强行突破,但要求是尽可能一举灭掉敌军,不给他们逃窜到丛林放冷枪的机会。至于具体计划,我来定!
原本以为无需自己决断,可到最后还是我来安排。连长的胆子真够大,能够相信一个最基础的士兵,可是扛起这责任并不容易。万一让人逃窜了,或者战友出现了伤亡,这可就是变相的失败。
九班分成了三组,无线电带一个人去左边山坡的岗哨,李大伟带人去山坡右边的岗哨,我留在山谷,盯着路上的岗哨。其他的几个班也按此分工,两三个人盯一个哨位,把附近的六个哨位都盯死之后听我的枪声一起行动。
时间是20分钟,他们分头离开之后,我开始默数着时间。其他班派了两个人过来支援我,估计是李大伟提的主意,担心我一个人面对三个敌人风险过大。
“把衣服脱掉”,我说道,新分过来的两个战士很不解的对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跟随着我把上衣脱去了。
“我们一起跑过去,我会和他们说话干扰他们,只要你们感觉距离合适了,就开枪”,我说道。
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又反复摸了摸枪。
“别紧张,就当他们是靶子”,我尝试着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
很奇怪,我自己居然没有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