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挪到一处平地,用钢刺开始刨土。没错,给自己挖个墓坑!蜘蛛是我埋的,那些同胞也是我埋的,大姐一家的空冢是我垒的。轮到了我,却只能靠自己了。疼痛加虚弱,我耗费了大半个夜晚才掏出一个勉强满意的坑道,我躺了进去,用边上的浮土将自己的躯体掩埋了起来,留了胳膊和脑袋在外面。这并不碍事,真若就这么死去,只需要一场雨,边上的泥土就会被冲刷下来将我彻底盖住,这种死法定然是老天的安排,自然有理由烦劳老天帮这个忙。
干粮、水壶、钢刺、枪、子弹……,我将所有的家当整齐的摆在边上,一来:在死之前无需忍饥挨饿;二来:假若被越军发现,我能够及时的解决了自己;再则:总该带点东西上路,没烧香纸的,没有祭拜的,如果再空手,那真就如同动物一样了。
我躺在墓坑中,望着黑乎乎的夜空,猜想路过的神灵也会对我无言以对的。有句话说:“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我积极准备好了死亡,看那藏在邪恶里的命运还能奈我何?
遗憾与期待交织成一片。遗憾的是没法给这二十载的人间岁月作出总结,上过学、当过兵、一不小心倒了霉……,仅此而已,实在遗憾。老头子那套传统的想法委实没错,要是有个孩子,或许遗憾就不至于此。尽管世事未必如我所愿,孩子未必明白我的心思,甚至未必能被我看着长大,但那身体里的血是我的,这真是一种神奇的联系。也遗憾没能再多杀掉几个越南军人,他们并非无辜,而我正是军人,无论部队是否行动,士兵对侵占了本国土地的敌军开火总是理所应当的。期待的是另一个世界,尽管我已经知道分子、原子这种纯科学的名词,但并不妨碍我想象一个违背了科学而存在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大姐或许正在等我,这个世界不可企及的,也许那个世界能够如愿,谁能知道呢?
某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念头并不真就毫无依据。物理课本上说太阳光到达地球需要八分钟,也就是说:所有人类看到的太阳都是八分钟之前的。这很神奇,不是吗?比如在某个距离地球极远的星球,假设远到一百光年,有某种和人类一样愿意探索星空的物种用望远镜看着地球,那么我死后的一百年里,它们都还可以看见活着在山林里穿行的我。这可不就是另一个世界?一边死了,另一边却还活着。
似乎被土掩埋着格外容易干渴,水壶很快就见底了,我不得不大费周折的爬起来去装水。心想:如果有人这时候闯进这附近,看到我爬出来的这一幕会怎样?估计十有八九会尿了裤子的。这也是两个世界,我在自己迎接死亡的世界,他在害怕鬼魂的人间世界。
醒来胡思乱想,想迷糊了就又混沌睡去,持续了两、三天,也可能是四、五天。总之是在某天的清晨,我不但发现自己依然没死,而且开始怀疑压根就死不了。我爬出墓坑,虚弱依旧,神志却几乎完全清醒了。到小溪边用水冲去伤口的泥巴,嘿,居然结痂了,肿胀也消去大半了。试着轻微动了动腿,很沉重,但完全能动。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就蹦出这句台词来。
不让我死,那可就挡不住我放肆的活。
不打算在躺进墓坑了,我把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把墓坑填好,突然心生一念:我跪在这空坟前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头。往后如果被子弹击中或被炮火瞬间撕碎,可就不能有此准备了,不妨就将此当做自己的坟墓,早早的祭拜一番,也算是为随时窜出的死亡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这之后,我就是活死人了!
我脱去衣服,在清凉的溪水里好好给自己清洗了一遍,疼痛并未全部离去,估计明天就差不多可以行走了,我可以好好休养一天一夜。
下半夜,一阵响动将我惊醒,似乎是野兽在觅食,我端紧了枪正待仔细辨认,却突然听得轻微的一声咳嗽。
越军?狙击手?夜里都不放松搜捕?一系列的疑问在心底一时纠结不清,我悄悄躲在一棵树后,因为行动不便,只能藏好伺机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