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为了杜绝内心的懦弱,决不能拖,就在今夜!
我热了饭菜,盛了两碗水,一并摆在床边,掩好门,退出了草屋。
我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非是换个心理安慰,实质上于事无补。但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施展力量的目标。
回到洞里,大姐醒了,我去小溪装了点水来,用布条沾水一寸一寸给她擦拭身子。从额头到眼眶、鼻梁、下巴、脖子、肩窝、胳膊、腋下、胃脘再到肚脐,还有小腿、脚踝。我专注得像是在修复一件支离破碎的稀世国宝。指尖触到她的肌肤时,凉意阵阵传来。
真是粗心的大笨蛋!这清晨多冷啊!
多数伤口已经停止了出血,我把自己身上或许有点温度的衣服铺在干草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移到衣服上,再把那件血迹斑斑的衣衫轻轻盖在她身上。外面有亮光、有浓厚的雾,我可以借机生火。
洞里终于有了点热度,我把饭菜端到她面前,发现那双肿胀的眼睛里全是眼泪,胸脯急促的起伏着,她在哭!也许是被我这番折腾碰疼了,可能是担心老人了……。我不再想去做无谓的思索,也不再去想怎么安慰,决然的开始喂她早饭。
怒火是坚强的力量,我开始感受到这种力量,让那些纷杂的情愫、担忧、和毫无意义的左右权衡统统死开吧,有怒火就足够了!
我一整天边照料,边询问那蛇和鬼的信息,还问了很多镇子上的情况。将近黄昏,我去到小溪边,把那把钢刺在岩石上磨了又磨,直到我认为足够轻易刺穿牲畜的胸腔。
早早给他们准备了饭菜,特意把他们给我的那包花生分成三份,摆在各自身边。卧室里情形依旧,原封不动的饭、菜和水,两人连身姿都没动过分毫。
都给我撑住了!最少撑住3天!
拜托了,撑点时间,给我一个机会。
他们以为结束了。
在我这里,事情才刚刚开始,是精彩的序幕!
我像幽灵在山林间穿行,没有半点星光,月亮躲得无影无踪。只有晚风被我扰动后呼呼作响,像极了专为复仇者谱就的舞曲,让我近似在草叶尖上飞行。
镇子的轮廓在黑暗中终于掩藏不住了,露出了稀疏、干瘦的骨架,油灯的光漏进黑暗中,一点一点的在黑夜里像开败了的(黄)菊花。
眼前就是精心布置过的道场,正在庄肃中等候着死神的夜游。
我一头扎进镇子,沿着一条被损坏得七零八落了的石板街道,向着西边继续狂奔。偶遇的路人在诧异里惊慌躲闪,尽管诧异去吧,擦肩而过的就是你们的通缉犯!这种滑稽带给我饱满的惬意。
经不住我的飞奔,整条街很快就将见底了,遇过的路人不过寥寥几个,也或许有十多个,但我毫不留意。大姐描述过的那间带墙院的砖房再也无处闪躲,傻愣愣的就在正前方。
太过丰满的兴奋让我飘然如入梦幻境地。我确信:两只眼球已然闪光如炬,完全穿透院门、屋门,直接锁定在正对门口的八仙桌上。
有人!恍惚里大小都有,男女都全。
是他!这条毒蛇带着幽绿、腥臭的光圈,套着那个青黄的外壳,顶着一个扭曲、僵直、极致丑恶的表情,纤毫必现的定在我视野的圆心。
夜风从地底下钻出来,推动着我犹如一颗离开枪膛的子弹,带着热浪破空而前。
融入在钢刺里的老头子的灵魂在这一刻霍然苏醒,钢刺从袖管中弹射而出,摩擦在肌肤上,赫然有那母女俩的温柔……。
犹如万里江河轰然决堤,愤怒的火焰喷涌在钢刺的尖峰。
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幻象悄然褪去,有酒的气味游进我的身体,然后我看见如豆的油灯下是另一幅画作:杂乱倒地的桌椅、饭菜的狼藉、惊慌失措的老人、女人、小孩,一条蜷在桌脚边土黄的狗;再近一点,有殷红的血,接着显现的是血泊中颤动的那条“黄蛇”!
他,这天杀的,果真倒下了,就在我脚下的血污里绝望的抽搐。我再次感受到钢刺还在手心,这无耻的抽搐应该立即终止!我俯下身将他翻过来,应该让他看见光,看清那通向地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