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璋抬头环顾,目及之处是一个水牢,而自己正被囚在这水牢的正中央。
所谓水牢,便是一片偌大的水池,约莫半人多高,陆九璋站立其中,只露出腰腹以上。
这水池周围仅有一足之宽的边沿,陆九璋试着向池边走,铁链的长度堪堪只到池边,却够不着边沿。
水牢只徒四壁,并无窗户,陆九璋仰面瞧,池中正中央头顶处,恰有一块巴掌大的通气口,此时漏进一束月光,恰巧将他笼在其中,原来已是深夜。
陆九璋原本那身道袍在昏迷时便已被人剥去,此时他赤身**地浸在冰凉刺骨的水中,不由阵阵颤抖。
“有人吗?有人吗?”陆九璋大喊道。
偌大的水牢,除了他自己的喊声外,再无其他声息。
陆九璋心中恼怒,咬牙在水面上锤了好几下,却只溅了自己一脸冰凉的池水,他一阵泄气,身子又乏力,只得徒然跌坐在水池中。
自从那日陆九璋醒来后,便再无人来看过他。
水牢里昏暗潮湿,不辨天日,陆九璋只得凭着通气孔中射进光线的光暗,来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
一丝|不挂地泡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只能靠着时不时喝几口池水来解渴,到最后他整个人饥寒交迫,昏昏沉沉,也无力再去计算究竟过了几日。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所有人遗忘,马上就会死在这里,泡成一堆枯骨时,水牢的铁门居然发出了一阵响动。
陆九璋挣扎着抬起头看,铁门被人打开,进来一人。
他定睛一看,是林灵素。
“你的药很厉害。”陆九璋一开口,声音嘶嗄。
林灵素负手站在门口处,一身白衣不沾微尘,与泡在水里狼狈虚弱的陆九璋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把别人捏在手里揉圆搓扁的感觉,满意地打量了对方一番,才道:“你又没吃,怎么知道厉不厉害?”
“你那时不过靠近我一会儿,我便吸入了你身上的药粉从而晕厥,你一个方外人,手段太过毒辣了吧!”陆九璋有气无力,却满含怒意地道。
林灵素笑了笑:“你不过是吸了点安眠的药粉,紧张什么?”
“你把那群道姑弄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兽一般究竟想做什么?那群失踪的少女你又弄到了什么地方?”陆九璋质问道。
“啧啧!”林灵素哂笑道:“陆大人如今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这真是让人佩服呐。”
陆九璋扯了扯嘴角:“你一介道士,妄设私牢,囚禁朝廷命官,更动用违禁药品戕害人命,论这个,在下也是很佩服林掌教的。”
“谁是朝廷命官?”林灵素明知故问道:“你么?”
陆九璋:“……”
“你当时入观假扮做女子,这里只有一个道姑,哪里来的陆大人?”
陆九璋自暴自弃道:“……算我栽了。”
“你我都是为圣上办事,陆大人你又何苦为难于我?”
“呵呵!”陆九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你错了!我可不是赵佶的走狗鹰爪。”
林灵素问:“那你为什么要穿这身官皮?”
“总之与你不同,”陆九璋虚弱却坚定地笑了笑:“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要穿这身官皮。”
林灵素理了理自己落在肩上的一缕头发,淡淡地道:“陆大人是天之骄子,青年俊才,才短短一年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你有本事,有才学,年少得志。”
陆九璋皱了皱眉,不知他说这些何意。
“而我呢?我出身卑贱,母亲是娼门中人。”林灵素原地坐下,屈着腿,眼神放空似是陷入了回忆:“周围人都瞧不起我们母子,我见母亲日夜在风尘中浪荡飘零,如同无根浮萍,便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不再受苦。”
“那……你父亲呢?”陆九璋听到这里不由问。
“父亲?”林灵素哼笑了一声:“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①,哪个又知道我是谁的野种?”
“我见其他大户孩子都去私塾念书,别家父母整日殷勤叮嘱要一心做学问,于是我也想去私塾念书,我知道那是我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但我教不起束脩,只能偷偷藏在外面听墙根。一来二去,有次我终于被教书先生发现了,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他只鼓励我出身贫寒却不能坠青云之志,不仅没有责罚我,还在学堂里给我安置了一个座位,我感激老师,功课便愈发刻苦起来。”
“哪知好景不长,我有一天再去学堂时,发现我的座位已被撤掉,我不明所以,便去问先生,先生冷着脸对我说,学堂里不能收娼妓之子,有辱斯文。”
“圣人云:有教无类。”陆九璋忿道:“这个教书先生简直是不知所谓。”
林灵素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续道:“我原想回到门外去听,却次次都遭先生驱赶,我知道这个书我是念不成了。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娼馆去找我娘,谁知我娘竟将我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