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一夜之间为变为死囚，原因还是由于在琼林宴上公然弹劾当朝六权臣，暗讽圣上。
这种耸动性的消息一经透露便不胫而走，眨眼间就变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与坊间百姓热议观望截然不同的是，此时朝廷上下却都是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宋徽宗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仁德明君，并且一直秉承着“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态度。现在天子门生突然跳出来，毫不留情的揭穿了这件穿了几十年的“皇帝新衣”。
所谓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若不是赵佶一直自诩知识分子，谦谦君子。恐怕早都当场发飙，按下陈西的脑袋当蹴鞠踢了！陈西这般专挑赵佶的痛脚踩，当真是胆大包天。
如今新科状元已经下到天牢，上至当朝圣上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抻着脖子，等着看这案子如何审、又如何判。
这可愁坏了大理寺的断刑寺卿郭袖淮。
一般奏劾朝廷命官，将校或者大辟以下的定罪量刑先由大理司直、大理评事决定后，再由断刑寺卿审定。
可这个案子极为特殊，涉及到了当朝六大权臣，涉及到了皇家颜面，涉及到了天子门生，更涉及到了天下读书人的言路。
毫无疑问，这是块极为烫手的山芋。
郭袖淮如今早已年过花甲，按照宋朝的法律，文官基本于古稀之年致仕。原本郭袖淮还想再在大理寺再呆个几年，怎么着也凑个功德圆满。可如今，眼看就要退休却突然摊上这么个棘手的案子。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安安分分做个老实官到现在，怎么也不想一个弄不好栽在这儿，晚节不保。
郭袖淮思来想去，称病拖了两天，终于在第三日的早朝上向宋徽宗请求告老还乡。
宋朝官吏在没有任何罪责前提下清白致仕，不仅有半俸的优厚待遇，甚至还可以升转官阶。中高阶官吏致仕后，还可享受到一定的“荫补”与“恩例”的优待。
郭袖淮此刻致仕，虽然不免有些逃责避任的嫌疑，可正常该有的待遇，是一样的都不会少的。
郭老这一走倒是急流勇退、十分潇洒，不过留下了一个十足的烂摊子——缺儿谁来填？案子究竟谁来审？
大理寺右断刑寺卿从三品，掌最高刑责。
如果放在往日，此位一旦空缺，下级诸官怕早就已经排着队候场了。可明眼人这次都看得出来郭袖淮是因为什么原因走的，此刻哪还有人乘难而上、顶风迎浪！
职位空缺，案子停摆，宋徽宗终于是磨光了性子，硬要点名。
然而被点到名的几位老臣，几乎都以年老体迈、气力不济为由推了个干脆，就好像这不是审案子而是踢蹴鞠一样。
剩下的朝臣除了武将之外，合适的就剩下了几位当今圣上的宠臣，可这几位正正好好就是陈西弹劾的“六贼”。
后世英国“自然正义法则”中就有“任何人不能做自己案件的法官”的要求，宋朝这会儿虽然没有这么先进的法治意识，但终归是知道避嫌的。
挑来拣去，偌大个大宋朝廷，居然找不出个能主审此案的合适官员。
宋徽宗赵佶这边正为难着，蔡京、童贯这几人也不安稳。
尤其是蔡京，身为六贼之首，早些年也不是没有被参过本子，
当年他荣宠正兴，权倾朝野，自是不放在眼里。可如今他也垂垂老矣，多年积攒下的民怨朝谏，让他时时刻刻如履薄冰。蔡京不知道何时会出现一柄有力的锤子，将这冰面砸开，让他掉进万劫不复之地。
这新科状元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将他老底儿掀了个精光，除了老羞成怒外，蔡京更多感觉到的是惶恐。
童贯发迹是靠着蔡京提拔，这些年除了皇帝之外，就以蔡京马首之瞻。如今见他寝食难安，童贯不由献计，让“自己人”顶上此缺，也好约束。
不过他口中所谓“自己人”，也大都是些臭名昭著，人尽皆知朋党，难以动用。
童贯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陆宅此时一片静寂，只有言墨手里拿着《诗经》，诵读道：“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陆九璋躺在院里的葡萄架下问他：“此句何解？”
言墨答道：“大概是大个的老鼠，不要吃我的秧苗。”
陆九璋点点头：“字面上的意思没有错。”
“字面上？”
“老鼠并不只是在田地里。”
言墨点点头：“那倒是，米仓里也有，地窖里也有。”
陆九璋笑道：“除了这两个地方，你还知道哪里有老鼠吗？”
言墨放下书，仔细想了想以前都在哪里见到过老鼠，又说了好多地方。
但陆九璋一直摇头。
言墨不由问：“难道我说的不对？”
陆九璋扬声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