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没了啊,可让我咋办啊。”高全趁抹泪的空当,偷偷看了一眼师傅。
龙云阳此时,双腿伸直,两只胳膊放在胸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高全心里偷笑,师傅装得真像,进入状态也够快。
“还还,能咋,咋咋办?”狗剩吞下口水:“挖坑埋埋埋埋……”
狗剩猛抽一口烟,像是烧了手,猛地把烟头扔掉,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狗狗剩,你别走啊。”高全伸着脖子喊。
狗剩像是没听见似得,没入夜色当中。
“哭了好半天,召过来一个人,还是个结巴。”高全问:“师傅,我还哭不哭?”
龙云阳静静地躺着,像根木根,纹丝不动。
看到师傅如此认真地装死,高全也不好再偷懒,只好装模作样地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他想到这些年来跟着师傅练功受的苦,学习受的累,到头来他爹娘是谁都没来得及问,心里的委屈和悔恨,不由得涌上心头。
刚开始高全在眼里抹了辣椒,眼泪都是被辣出来的。现在,从眼睛里溢出的眼泪,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苦水。
很快,蒋高山得到狗剩的报告,带着几个狗腿涌进了茅屋。
进了茅屋,蒋高山也不客气,就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开始发号施令:“瘸腿龙虽说不是咱含龙寨的人,可死在咱们含龙寨,咱们不能不管。”
狗剩等人站在一旁,连忙附和:“是,是,就是,还是村长仁义。”
“狗剩、狼娃你们几个随便找个地方去挖坑,狗蛋、木墩你们几个到山里剥树皮,记得要剥大树,剥下来的树皮得把瘸腿龙包住。”
几个人应声点头,带人出门。
高全为了应景,断断续续地哭着。心里却对蒋高山抱有好感,平时这厮吆五喝六,欺压良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有点良心,看来良心没被山里的狼吃完。
要不是他欺男霸女,对肖芳动歪心,还和二娃合伙坑村里人,也勉强算好人。
高全刚对蒋高山有点好感,在心里给他正面评价,蒋高山的另一面就露出来了。
“这张八仙桌和太师椅还不错,天明后,给我搬家去。”
剩下的几个狗腿,连连点头。其中一人马屁及时送到。“太师椅是官位,只有村长才陪坐。我是不知道瘸腿龙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要是早知道,我就给你搬到家里去了。”
村长压根没搭理那人,也没正眼瞧高全,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就走,到门口还打着哈欠,骂了一句:“死都不会挑时候,大半夜让人睡不好觉。”
蒋高山出门也没直接回家,去找老相好睡热被窝了。
他的狗腿子们,在他的吩咐下,连夜奋战,挖坑剥树皮埋人。
等村长的狗腿们将茅屋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搬走后,高全觉得没必要再装了,将师傅身上盖了棉被,然后倒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高全在梦中听人说:一老一小一块死了,一个坑一块树皮怕是不够啊。快去问问村长咋办。
“哈哈,哈哈哈,这么热闹,死人了啊。”
高全乜斜着眼,看到二娃的右手正摸着他的大光头笑。
“两个都死了?”二娃又问。
“你才死了呢。”高全急忙起身,揉着微酸的眼睛,打着哈欠。
“哈哈,哈哈哈,我死了?”二娃看看众人:“他们都得哭。”
众人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冲二娃嘿嘿笑。
高全懒得跟二娃废话,他现在越看越觉得二娃不地道,大光头、水桶腰、猪肚子,看哪都不像好人,可偏偏含龙寨的乡亲们,就看他那么顺眼。
都是“钱”闹的,高全在心里叹息。
“高全,咱俩兄弟一场,瘸腿龙是你唯一的亲人,也是我二娃的亲人,你不仁,我二娃不能不义。这样吧,我出钱,让人到镇上给你师傅弄一口棺材。”
二娃对高全的拳脚功夫很看重,还想收买高全,跟他到中州充当打手。
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拳头能打,太重要了。
高全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不需要,你千万别买,买了我也不会用。”
二娃手里抓了好几张小红鱼,旁边几人看得眼都直了。恨不得立刻抓到手里,飞到镇上,跟镇上棺材铺的老板讨价还价一番,把剩下来的钱据为己有。
可偏偏高全不同意,这小子的头被门夹住了吧。
众人都生气地瞪着高全,大有你小子不同意,所以人立马走起,让他自己料理瘸腿龙的后事。
按照含龙寨的规矩,哪家死了人,都要请村长蒋高山到场说事,然后村里人按照村长的分派,挖坑剥树皮,各司其职。
高全一看这阵势,不答应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