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渐破晓。
淡青色的天空偶有几颗残星闪烁,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薄纱。此时的天际已露出鱼肚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如同浸了血,显出刺目的红色。清晨的空气里,沁着微微的芳馨,随着风儿飘散,钻入每一个呼吸的躯体。
润安居的正堂中,华青弦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
老夫人早就歇下了,所以,华青弦去的时候,只有香妈妈出来迎她,香妈妈说老夫人气的不轻谁也不想见,所以让华青弦先回去,可她不听,执着地跪了下来,一直等着老夫的传唤。越到这样的时候,她的脑子反倒越清明,老夫人越是不想见她,越代表她在自己和王妃的气。毕竟是成了精的人物,哪可能算不出她心里的小九九,昨日的一切,恐怕老夫人只要回来稍稍在心头理一理,便能猜到个大概。所以才会故意不见自己,打算给自己一个软硬适中的苦头吃吃。只是,这一次,老夫人显然是要失望了,因为,她已洞察了先机,打算杀得老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郡主,老夫人睡得很沉,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这天儿虽然还热着,可毕竟已入秋,您这样跪着……受了凉可怎么好?”香妈妈总是很体贴,时不时就会出来看看她,见她一脸执着总是摇头不止。
“老夫人不见我,我就不起来。”在香妈妈的面前,华青弦总是很温和的,毕竟是府里难得对自己好的几个人之一,她也不愿意去摆那个郡主的架子。
香妈妈很为难:“可是,奴婢也不知老夫人几时能起啊!”
“没关系,我等得。”
“郡主,您怎么这么倔呀?”
华青弦微微一笑,只催促着香妈妈道:“进去侍候着吧!万一老夫人醒了,也好替我讨个人情,让老夫人早些见我。”
“这,这……”
“去吧!”
“那奴婢先进去了……”刚转身不久,香妈妈又折了回来,小声地问:“要不要,给您送个垫子?”
“不用了,那样多没诚意。”
“……”不知为何,香妈妈觉得今日的华青弦有些不一样了,但,想到老夫人明明醒着却始终不肯见她,心里多少也有些理解老夫人的用意,也不好再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只留下华青弦和泌兰继续跪在那里,潜心等候。
内室中,华老夫人歪在床上,满头银发随意地松散在床上,让她看上去愈显苍老。
“什么时候了?”
闻声,庄觅珠拿着美人拳的手微微一滞,温顺道:“姑祖母,卯时了。”
老夫人慈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侄孙女儿,眼中满是温柔的关切:“好孩子,你又在姑祖母的床前守了一夜么?累了吧?下去睡一会儿!这里让香妈妈侍候着就好。”
“觅珠不累。”
“哪有不累的,让你休息就去休息,去吧!”
庄觅珠还是没有动身,只为难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试探道:“姑祖母,郡主在外都跪了两个时辰了……”
“哼!”
老夫人的脸色几乎当时便垮了下来,冷哼着就是不肯说话,庄觅珠一见,又劝道:“姑祖母,郡主过来后,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堂中,任是香妈妈如何劝也不回去,显是已知道错了,您就别怪她了,毕竟,郡主也是被侧妃逼急了,才会……”
一句话,进退得宜,似是在替华青弦求情,但却也一语定了她的错,更将柳侧妃也拖入其中,让老夫人明白王府内宅间的争斗早已从暗处抬到了明面。
怪嗔地看了她一眼,老夫人数落道:“知道你素来跟她要好,可这时候了,你还要替她说话么?”
“姑祖母,觅珠不是想替郡主说话,只是这些年来郡主吃了那么多的苦,好容易回来了,又摊上那样的亲事,郡主心中难免有些不服……这才,糊涂了一些。”
老夫人听了又是冷哼:“她才不糊涂,她就是太过精明了,才会跑来我这里跪。哼!她想跪就让她跪着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连我老太婆也要算计进去才罢手。”
不提这也罢,一提就让老夫人又想到了五年前,若不是华青弦自己做下那样的丑事,也不会有后来的苦头吃,更不会有今天这门不让她满意的亲事。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做的孽,怪不得别人。可她回来就回来了,还偏要与那柳侧妃争的你死我活,王妃都不介意的事情,她一个即将出阁的女儿竟然插手这么多,老夫人就是再疼她,也不会容忍。若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也不想在议亲之时多生事端,这事件,老夫人是怎么样也不会任她就这么揭过去的。
小惩大戒,只罚她的跪已是格外开恩,若她以后再不安份,那也就不是今日这般容易揭过去的了。
“姑祖母……”
不想再听,老夫人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别说了,你下去睡会儿吧!让香妈妈过来侍候就行了。”
知道再劝无益,庄觅珠犹豫了一阵,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美人拳:“那,觅珠先下去了。”